他……好高大,比平常看慣的他更讓她喘不過氣。還有那帶笑的眼神,更加赤裸熾熱……突然間,她覺得心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原來如此。」她僵硬笑道,將視線別開,拿起手中假髮胡亂套上。
看她戴得手忙腳亂,克裡斯一笑。「我幫妳。」
他將她上了發雕的短髮全攏順,才把假髮套上,還順手把兩邊長髮都撥到胸前,遮住了那片雪白無瑕。他可不希望她的胸部成了舞會目光焦點。
他的指尖畫過她裸露在外的頸側,引她輕顫。
冷靜點,不過是陪他參加舞會罷了,沒必要慌成這樣子。她暗暗警告自己。
「謝謝。」她突然憶起。「你這個打扮不怕被人發現你的性別?」
「人很容易有盲點,尤其是當印象過於先入為主時。」克裡斯揚起詭譎的笑。
「亦真亦假的化妝舞會反而能隱匿真實。」何況時下太多難辨性別的人,男性陰柔,女性陽剛,世人早已見怪不怪,若非如此,他又怎麼可能假扮克莉絲如此順利?
「也對。」若未事先得知真相,她可能也只會驚訝於他的俊挺罷了。「該走了,老魏在停車場等著。」
「走吧。」拿起置於衣帽架上的披風,克裡斯和她一起步出房門。
第五章
佔地廣大的私人招待所裝漢富麗堂皇,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往來穿梭,少了一般社交場合的正式拘謹,不時有恍然相認的撫掌大笑此起彼落。
目光落在不遠處和人相談甚歡的高大身影,羅武紅舉起手中的高腳杯輕啜一口,隨即嫌惡地皺起了眉,看著杯中透明澄黃的液體。
有錢人的舞會都不供應果汁是不?她換了兩次,還是這種看來無害卻隱含後勁的雞尾酒。
「那是誰?我沒見過,這麼帥的人我一定會有印象的。」身後有女人的對話傳來。
「死了心吧,那是女的,前幾天才剛到台灣的克莉絲.摩頓。沒看到她才亮出邀請函進門,權貴顯要就全都圍上去打招呼?」
「不會吧?全場沒一個男人比她帥,太浪費了。」
「就是說啊……」
嘻笑的聲音漸行漸遠,羅武紅好奇回頭,看見貓女和東方不敗愉快地往邪惡博士走去。
世界和平了。她忍不住揚笑,將注意力又轉回僱主身上。
克裡斯高大的身影周圍又換了一批人,認出全是台灣商界政壇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她沒有靠近。
與會人士全是政商名流,門禁保全森嚴,尤其嚴禁採訪跟拍,這個私人招待所可說是個滴水不漏的小小堡壘,讓她輕鬆不少。
「武紅?」
不確定的輕喚在身後響起,羅武紅一頓,沉凝著臉回頭,看見一張鞣合了驚訝及驚艷的表情。
「真是妳!」
羅武紅沒有說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對飲料中辣舌的酒精恍若未覺。在任務中的她不該喝酒,但見到曾經交往的男人,她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識,把杯中的飲料直往唇邊送。
「看妳長髮,我還想說是不是認錯人,沒想到……」男子比手劃腳地說著,看著她炫人的艷容,沒了聲音,又陡然拔高音調。「妳以前不做這種打扮的!」
「我在工作。」她淡道,又喝了口酒。
「克勤,她是誰?」
此時她才注意到他身邊有個女人,緊挽手臂和不住打量的眼神像是在彰顯主權的母獅,深怕獵物被人搶走,小甜甜和安東尼的經典裝扮明白宣告兩人關係。
「我之前跟妳提過的……前女友。」鄭克勤低道。「凱西,妳別誤會,已經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還會看得眼睛發亮嗎?被喚作凱西的女子神色不善地蹬著羅武紅。只不過長得美了點、身材好了點,好驕傲嗎?
「你騙我!你不是說她是個男人婆嗎?」凱西抑聲怒道,指甲悄悄掐住他的手臂。「不是說她是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嗎?哪裡像?」
羅武紅菱唇揚起自嘲的笑。她是不是該慶幸克裡斯要她穿上這身裝扮,使得這番羞辱無法證實?
發現杯中飲料喝得涓滴不剩,她趁侍者經過時又換了一杯。
「我說的都是真的。」鄭克勤痛得滿頭大汗。「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這種打扮,差點認不出來。」她那時若肯這樣為他裝扮,可能也不會那麼早分手。
凱西低啐一口,看向她。「羅小姐,請問職業是?」
「貼身保鑣,若有需要可透過石山保全接洽。」她平靜道,看到酒杯又空了一半。她有喝那麼多嗎?
三句不離公事!鄭克勤向凱西丟了個「妳看吧」的眼神。
他當初看到如此美艷的女保鑣也是驚為天人,結束聘雇合約後,他私下費了好大工夫才追到她同意交往,然而幾次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位冰山美人不論他費了多大熱情融化,冰山深層依然是冰山。
外表看似花蝴蝶,生活卻規律得像個老頭子。只會打拳,不愛逛街、不走夜店、連要她陪他出席餐會都萬般婉拒。聊起天,什麼都聊就是不聊甜言蜜語;一有任務在身,他就完全找不到她的人,他不要這種只能看不能陪著玩的伴!
「克勤說,妳都隨身帶刀?」凱西挑眉問。
「出任務會帶,以防萬一。」
「呀!刀子很危險的。」凱西掩唇低呼,小鳥依人地偎向鄭克勤懷裡。「羅小姐都不怕嗎?」
「習慣了。」不帶刀她才怕。羅武紅不悅地發現,酒杯又空了。
「她跟妳不一樣,妳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當然怕見刀。」鄭克勤安撫地攬住凱西的腰。
那她是什麼?耍武弄刀的江湖奇人嗎?羅武紅招來侍者,又換了酒杯。
「武紅,空氣不太好,我到花園走走。」低醇的聲調插入,克裡斯向三人微笑頷首,視線在掃過鄭克勤時瞬間凌厲,轉身逕自離去。
鄭克勤看傻了眼。她不是說在出任務嗎?怎麼會有這個人高馬大的護花使者出現?
凱西也看傻了眼,那俊逸神秘的扮相讓四周的男人都相形失色。
羅武紅回神,這才憶起自己還在任務之中。他聽不懂中文,應該不會發現鄭克勤和她的關係吧?
「失陪了。」她向看傻的兩人一點頭,快步跟上,消失在通往花園的入口處。
一跨出室外,羅武紅不禁打了個冷顫。身上層層疊疊的蕾絲雖多,卻都薄如蟬翼,在這秋涼如水的夜晚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她悄步跟在克裡斯身後,沒看到那張總是帶笑的臉此時一臉沉鬱。
克裡斯大跨步往前走,怒火急燒。
一個以為把世界踩在腳下的紈?子弟!她是瞎了哪只眼才會看上那種人?而且居然任那兩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詞!她言詞閃爍的功夫不是練得高超嗎?真正該用的時候卻不見她派上用場?
「嗤!」
身後傳來打噴嚏的輕響,他這才不悅地發現,自己氣瘋了,竟然沒留意到她的衣著並不適合室外。彷彿只要一扯到她,他向來清晰條理的思路就會自動打了結。
花園中,水光飛濺的噴水池在朦朧月光下閃動,高度及胸的樹叢修剪成屏障,守住這片美景,克裡斯從樹牆缺口走進,滿意地發現無人涉足此處。
他走到觀賞噴水池最好角度的西洋石椅前,順手拿下耳環及袖扣丟入口袋,解開披風繫繩,拍拍足夠兩人入座的椅面。「過來。」
老外又在搞熱絡了。腦袋有些昏沉沉的,羅武紅發現自己想笑,完了,她好像喝多了。看著手中順道帶出來的酒杯,她悄悄吐舌,乖乖地坐到他身旁。
他沒看錯吧?倔強的小保鑣會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嬌俏的失防動作?克裡斯挑起了眉,避開她手中酒杯,將披風覆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酡紅的粉嫩小臉。
酒精麻痺了她的神智,直至身體變得溫暖,羅武紅才發現身上多了件披風。「謝謝。」
看到她迷濛的水眸,他更加確定──向來謹守分際的小保鑣喝醉了。
「剛剛那是妳朋友?」他語氣自然地問。天知道什麼樣的朋友會讓她在任務中喝酒!
「……嗯。」頂了半晌,她才點頭,又端起手中酒杯喝了口。
「男朋友?」他又問。
這僱主老愛和她聊私生活!抿了抿唇,她正想迂迴回答時,聽到有個聲音說話:「對。」喝!她的嘴巴居然搶先開口。「之前分手了。」還會補充說明!「分手一個月了。」還補充得鉅細靡遺!
「怎麼分的?」
不關你的事。心裡還在吶喊,她又聽到自己的聲音──
「他親愛的凱西說因為我是男人婆,是個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她皺皺鼻,將雞尾酒一飲而盡。「分了也好,省得還要約會,多麻煩。」
看到她無所謂的表情,克裡斯覺得心好像被無形的手揪扯著。他接過酒杯,放置一旁草地。
「妳很愛他?」
愛?她眨眨眼,好像這是個難解的詞彙。
追她的人有大半說對她一見鍾情,她卻一直無法理解那四個字代表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