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我就是想太多了,結果自誤誤人,自己下地獄就算了,何苦害得人家不能做人,唉--」說起來就慚愧,他再灌一碗。
「你看看你,又在咳聲歎氣,到底有什麼事連聰明的二公子都沒辦法解決?魯三刀兩道毛毛蟲似的濃眉都糾結在一起了。
「我哪裡聰明了?又衝動、又沉不住氣,只會把事情愈弄愈糟,哎呀,連我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了。」他抓過酒罈,仰首灌了起來。
魯三刀連忙搶了過來,「你想喝死呀?。」
「是你要我一醉解千愁。」
「但我可沒叫你喝死。」魯三刀自己喝了起來,不打算給他喝了。
他靠坐在欄杆上,猶豫了好久,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三刀,老實跟你說好了,我喜歡上……一個男人。」
噗的一聲,魯三刀滿口的酒全噴了出來,噴得慕天秀滿身滿臉都是。
「算了,不說了。」他難堪地抹抹臉,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俺只是一時太驚訝了,沒有惡意,真的。」魯三刀連忙攔住好不容易吐露心事的二公子。
「真的不笑我?。」
「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麼好笑的。」魯三刀頓了一下,好奇地問:「是誰?」
「不說。」說了不就更難堪了。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
「三刀,你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這種癖好,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我真的很煩惱,衝動地說出來,結果被罵了。」
「這也難怪,很多人不能接受這種事。」魯三刀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既然對方不能接受,你就死心吧。」
「我也想呀,可是這心光會痛,就不死;」他煩惱地說:「一想到他不想娶妻、一想到他不沾女色,我就癡心妄想抱有一線希望,該死地沒辦法死心。」
「這個簡單,把他送上女人的床,光溜溜的女人在懷中,就不信有男人把持得住,馬上就破功了,這樣二公子你就可以死心了吧!下次找個姑娘家愛,別再為難自己了。」
他愣了一下。為了斬斷這不應該有的邪念,就算會被那小子臭罵也無所謂了。
第七章
送走了飲酒作樂的客人,夜已深了,步上廊梯,回到裝飾華麗的樓閣,坐在銅鏡前,懶懶地拆下珠釵、發鈿,一頭烏黑的秀髮滑散披落在肩頭。
石榴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回想這張臉龐曾經是何等的天真無邪,只是命不由人,雖然笑看紅塵,也期望哪天能有個真心人疼惜自己。
一陣敲門聲響起,她回頭輕罵,「不是說不用伺候了嗎?下去--」
「是我,石榴姑娘。」
石榴驚訝地過去開門,只見慕天秀一身黑衣,肩上扛著一捆捲成長型的棉被,門一開,他大步進房,將肩上的那捆棉被輕放在她床上。
「侍郎大人,你三更半夜給我送棉被?」她不禁失笑。
「妳不是喜歡江青墨那小子嗎?我幫妳送來了。」
「什麼?!你把縣太爺綁來了?」她奔到床邊,定睛一看,那棉被中還真捲了個人的樣子。
他點點頭。趁著月黑風高,他摸進縣衙,為了省事,燒了點迷香,摸黑進房,直接將他用棉被捆捆就扛了過來,就算要破這小子的功,他也不想隨便亂搞,更少找個好女人,成其好事之後,人家小倆口還能高高興興的。
「迷香的藥效等一下就過了,妳好好伺候他。」
她羞嗔跺腳,「人家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
「這小子臉皮薄又彆扭,怎麼敢動手?就由妳動手吧,妳……」他很不好意思地頓了一下,「妳赤身裸體鑽進他的被子,他就是妳的人了。
「那樣的事……實在……」她害羞地捂著燒燙的臉頰。
「如果石榴姑娘不願意,我找別人。」
他很擔心藥效將過,成不了好事,反而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到時候恐怕不止下流兩個字就可以了事。他著急地抱起棉被就要走人,石榴羞慌地拉住他。
「別走……」
他連人帶被重新放回床上,同時心上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為什麼要這樣做?是在捉弄縣太爺?還是在捉弄我?」
「我是在捉弄我自己。」慕天秀甩過頭,邁開大步離開,離開他不應有的曖昧情思。
石榴不懂地聳聳肩,小心關好房門,羞答答地望向床帳,一顆心怦怦地狂跳起來,愛慕的男人就在她的床上……
她害羞地吹了燈,坐到床邊,纖指輕輕一拉,捆住棉被的繩子鬆開,裡頭的人稍稍地伸展四肢。
「嗯……」
「大人?你醒了嗎?」石榴嬌羞地輕喚一聲,
「不要吵……」睡夢中一個翻身外加一個含糊不清的咕噥。
迷香的藥效差不多就要過了,她得快一點,嘻嘻,等生米煮成熟飯,縣太爺想不認帳都不行。
石榴脫了所有的衣裳,喜孜孜地鑽進被窩,滑膩的身子貼上那人的背,水蛇般的雙手爬進那人的衣裡……
兩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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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秀捺著性子等到日上三竿才去日暖樓。
「還說不是在捉弄我,根本就是。」石榴早就等著了,一看到罪魁禍首,嘟著嘴上前埋怨。
慕天秀驚訝地問:「怎麼了?難道那小子真的坐懷不亂?」
「什麼小子,是個女娃兒。」她懊惱地嗔道。
「怎麼可能?!」
「昨晚我可是親自驗明正身,難道還假得了嗎?」
「人呢?」
石榴搖搖手中的鑰匙。
慕天秀跟她上樓,等鎖一開,他迫不及待地推門進去。
「小--」
一個圓凳飛了出來,眼看就要砸中慕天秀,只見他大手一抓,俐落地接住,石榴跟著進房間,雙手扠腰、一臉無奈地看著亂七八槽的房間。
「小心點,這女人悍得很。」
慕天秀詫異地望向房間裡的那個人,一頭瀑布般的長髮直直地披散到胸前,看似白淨的臉蛋幾乎全掩蓋在秀髮後面,身形修長,穿著石榴的短襦長裙,的確,怎麼看都是個--女人。
聽見開鎖聲,江嫣紅立刻抓起凳子想要偷襲逃走,哪知來的竟然是慕天秀,她差一點嚇死,怕頭髮遮不夠似的,一邊用衣袖遮住口鼻一邊往後面倒退,透過髮絲緊張地盯著。
「妳是誰?妳怎麼會在江兄的床上?他人呢?」
她是誰?!她不在自己床上,要在誰床上?!
昨天晚上睡得好死,連怎麼到這裡來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有人從背後抱她,接著上下其手,她嚇得驚醒過來,對方也受到驚嚇,雙方先在床上小打一架。
黑暗中,聽出是名歌妓石榴,也終於搞清楚她身在日暖樓,她是又震驚又害怕,驚的是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跑到石榴的床上,怕的是她這張臉要是被看見的話就死定了。
「侍郎大人,你帶一個人來,我還你一個人,我們兩不相欠,你快點帶走吧,我不玩了。」
石榴一回想昨晚的事就覺得糗死了,發現床上是個女的,她狼狽地套上衣裳,想點燈看個清楚,那女人好悍,不但搶過打火石,還砸爛燈台,要不是聽到尖叫聲趕來的姊妹、護院們堵住門口,那女人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面對眾人的質疑,她只好漫天扯謊,說是代某人管訓不會伺候主人的丫頭,雖然瞞過大家,不過她藍田第一歌妓的臉也差不多丟光了。
「什麼?!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原來是他搞的鬼!該死的傢伙,先非禮她,再把她丟到妓院,她的清白全毀了,她非殺了這個傢伙不可!江嫣紅氣急敗壞地衝過去--
慕天秀一愣。這女子的聲音好耳熟,訝然看著她氣呼呼地朝他走過來,不止聲音熟,連那找人算帳的模樣都似曾相識。
沖了兩步,她硬生生地轉了個大彎,衝到房間的另一頭,雙手捂在心口上,極力平緩差一點氣到失去理智的心。
看慕天秀一臉茫然的表情,好像真以為他抓錯人了,石榴也沒看到她的臉,他們還弄不清楚她是誰,她怎麼可以不打自招呢。
冷靜下來,事情還有救,如果她可以不被當場拆穿的話、如果她可以平安離開日暖樓的話。
「姑娘,妳到底是誰?」他心急地追過去想看個清楚。
「你不要過來--」她閃到床帳後面,隔著紗帳臭罵,怕被認出聲音,故意提高嗓音說話,「我是誰?這還用問嗎?我在他床上,自然就是他的女人。他現在一定在找我了,你快點放我回去,不然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從來沒聽說他有女人。」
「這種事需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嗎?」
「原來他已經有女人了,難怪不要我!」石榴羞赧地跺腳。搞了半天,她像個傻瓜似的自作多情、自找難堪。
「我現在就去找那小子問個清楚。石榴姑娘,人妳再幫我看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