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娣依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因為個性和興趣的關係,她的世界中螞蟻多過於人,好朋友只有她們兩個。
尤其是高中的時候她就和郝溫柔認識,兩個人的交情更深。郝溫柔曾經把哥哥——郝瀚介紹給她。
郝瀚的條件很好,對她也很好,可是甄娣依始終厘不清對郝瀚的感覺。反正現在一提到他,她就是心跳加快和不知所措就是了。
甄娣依誠實地說:「妳哥是我的死穴,所有的理論在他面前通通失效。」
方喜柳心有慼慼焉地加了一句。「那個方正堂也是我人生的意外,我幾乎沒有討厭的人耶。」
郝溫柔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最近也出現了一個上輩子虧欠的人。」
方喜柳和甄娣依好奇地問:「什麼樣的人?」她們很少聽到郝溫柔這樣無奈的語氣。
郝溫柔甩甩手。「不用說他了,他不值得浪費大家的時間。」
「好吧。」方喜柳做了結論。「那我生日的第一個願望,就用來消災祈福吧。希望我們不要被方正堂遮住了光明的未來。」
「說得好。」郝溫柔和甄娣依笑了出來。
四周全暗,溫暖的燭火映著她們臉上青春的笑容。她們笑著,嬉鬧著,完全不知道這個願望還是照常浪費了。
方正堂總讓女人的日子過得不平順,可是不平順中,卻讓生命多了很多深刻的痕跡。日子哭了,笑了,然後開始每一天都會把它記著了。
第二章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方喜柳早了方正堂一步離開公司。到了大樓門口,外面還在下雨,她想打開傘,卻發現傘骨卡住了。
方喜柳眉頭一皺。「不會吧?」她又試了試,傘始終開不了。
「怎麼可能?」她脹紅著臉,整張臉扭曲猙獰,奮力地撐開傘。
一聲低低的笑聲,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很熟悉的笑聲。她視線掃過去。哼哼,果然是方正堂!
接受到她充滿殺氣的視線,方正堂克制了笑。
他知道方喜柳一定以為他在嘲笑她,其實不是的。一切只是因為她個子小,表情又很大,有種像是卡通人物的可愛,才會讓他每次都笑出來。
「你很爛耶!」方喜柳下客氣地開罵。「這有什麼好笑的?」
「妳誤會了,我不是嘲笑妳。」面對著她,他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初次見面時,那種嚴肅和不耐煩。相反地,他的嘴角總有著一抹的笑意。
不過這看在方喜柳的眼中,更覺得他是嘲笑。「那是怎樣?」她的語氣強硬,要他給個交代。
「很難解釋。」他簡單地說著。
她哼了一聲。「你不是要當律師嗎?連這個都解釋不了,怎麼靠嘴吃飯?」
他態度一派從容地說:「謝謝妳的關心。」
她翻眼瞪他。「最好我是關心啦。」
「當然了。」方正堂笑了笑。「妳願意關心同事,當然是最好了。」
他故意抓著她的語病,輕易地激怒她。
她的臉龐細白,咻地一下子紅了的樣子很可愛。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圓滾滾地睜著,也很可愛。
他很壞,才沒多久就發現,逗她真的很有趣。
方喜柳皺緊了眉頭。「人倒楣才跟你當同事。」就是這麼「衰」,連雨傘都會壞。方喜柳收了視線,氣得想把雨傘丟掉。
方正堂看了看她,然後撐開了自己的大傘。
聽到他開傘的聲音,方喜柳斜瞄著他,眼睛就這麼一直盯著。
方正堂揚起了嘴角。方喜柳的臉藏不住心事,一眼就看出來,方喜柳正在等他開口送她一程。
看她這樣子,他突然惡劣地想繼續作弄她,所以他對她笑了笑之後,說道:「既然妳這麼不喜歡我,我先走了。」
他腳一跨,她隨即拉住了他,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要去哪裡?」方喜柳有些愣了,他竟然沒有開口說要送她。莫非他瞎了眼嗎?沒看到她的傘壞了嗎?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回家了。」
方喜柳狠狠瞪他,這傢伙擺明「裝死」就對了。
既然這樣,她乾脆說道:「從這裡走到公車站牌不用到十分鐘的,麻煩你送我一程,可以吧?謝謝。」
哼哼,她就不相信,這樣他還賴得掉。
方正堂想了想,笑笑地說道:「有機會的話,下次吧。」
「下次?!」方喜柳傻眼,氣呼呼地說:「你以為我現在是請你吃飯,還等你有空啊?我的傘就現在壞了,我還等下次喔。你該不會要看我一個女孩子淋雨吧?」
方喜柳氣得齜牙咧嘴,可是完全不具什麼殺傷力。她整個人不管再怒,看起來就是很可愛。
方正堂仔細地看著她,開始覺得奇怪——
一開始,他真的不喜歡她,可是後來卻發現,她怎麼看都很可愛,跟她在一起,就是很輕鬆自在。
方喜柳皺起眉頭,雙手環在胸前打量他,雖然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不過她還是決定挨到他身邊就是了。
一看她打算過來躲雨,方正堂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細語地跟她說道:「堅強一點,便利商店在街角,自己去買一支傘吧。」
方喜柳愣了一愣,完全不可置信地呆看著他。
她的表情讓方正堂止不住笑意說道:「自己的傘用起來才順手。」
「你去死啦!」方喜柳拿起傘敲他。
方正堂輕巧地躲開她,還笑嘻嘻地說:「妳看吧,雖然壞掉,還是很順手吧。」
方喜柳胸前劇烈地起伏著,怒不可遏地說道:「方正堂,你給我記著。」說著,她順手把傘往他身上砸過去。
方正堂啪地接住,貌似驚險地吐了一口氣。「妳真的很沒禮貌。」
「還不是因為你這死傢伙沒風度。」方喜柳跨大步想要踩他的腳,無奈動作笨拙,不但沒有踩到他,還因為地板濕滑,整個滑開。
「啊!」她尖叫。
他伸手及時把她握住,她的手好軟綿滑膩,他的心神有一時的恍惚。
她的心跳怦怦怦,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兩個人對看著,她的臉紅了,嘴唇緊抿著,眼神除了警戒之外,還流露心慌的不知所措。
除了平常那種可愛的感覺,又多了點方正堂說不出的感覺。
而方正堂看著她的眼神,也不只是戲謔。
過了半晌後,他才勾起笑。「腿短的話,有些事情就不要勉強去做。」
他忘了要放開她的手。她的手心很溫暖。
方喜柳脹紅著臉,甩開他的手,氣呼呼地瞪了他半天,最後她只能咬牙切齒地說道:「下次你的傘就不要壞掉!J
方正堂大聲笑了出來,他第一次聽到這麼沒有力道的「詛咒」。
方喜柳熱著臉。
「真令人害怕啊。」他很惡意地加上了這麼一句。
又羞又惱的方喜柳唰地轉身,大步地離開。
可惡!可惡!這個方正堂,最討人厭了!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方正堂撐著傘走到她旁邊。剛剛他是逗她的,並不是真的不送她去坐公車。
方喜柳停了下來,斜眼看他。「你幹麼?你不是要回家?不是叫我自己堅強,去買一把自己的傘。」
「剛剛只是跟妳開玩笑……」
她一口打斷他。「不好笑!」
方正堂看著她。他得承認,方喜柳拒絕了他之後,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反應才是最好的。
他不常逗女孩子,不常惹怒女孩子,所以也不知道現在要怎麼安撫她。
女孩子真麻煩——這麼覺得時,卻忘了,明明就是他自己喜歡惹她。
方喜柳手指向對街。「便利商店在那裡,我找得到。」
那段路不遠,不過方正堂並不想讓她淋雨,他看了看方喜柳說道:「我是真的可以送妳。」
方喜柳抬起下巴。「我是真的不屑你送!」她自以為帥氣地轉了個身,躲都不躲雨,一步一步瀟灑地在雨中走著。
方正堂看著她倔強的步伐,覺得好笑,快步跨到她旁邊。
他不想惹她,但是不惹她,不逗她,他也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好,所以他這次並沒有說話。
方喜柳加快了步伐,方正堂跟著。
方喜柳放慢速度,方正堂也慢著。
不管怎樣,他就是亦步亦趨地跟著,每個腳步都很穩健。
方喜柳嫌他煩人,索性故意繞路,彎彎曲曲地跑起來,讓方正堂跟著跑。不只如此,她還故意衝過斑馬線,在衝到一半的時候,緊急煞車。
方正堂猛地一頓,濺踩起了水花。
兩個人的褲管都濕了。
方喜柳看著兩個人的褲管,然後慢慢地抬高視線,最後看上方正堂的臉。
方正堂的表情有點狼狽,不過看得出來他習慣性地做出鎮定的表情。
方喜柳突然笑了出來。「笨、蛋!」她的眉角眼梢都揚起了濃甜的笑意,那模樣嬌俏而嫵媚,不只是小女孩的神態。
他困窘地不說話,同時因為她那一句的笑罵,那一剎那間不經意的盈盈笑顏而心跳加快。
她說的沒錯,他剛剛的確像個笨蛋一樣地跟著她跑。
雨嘩啦啦的下,因為他沒有接話,所以有一刻傘下的世界奇異的安靜。因為奔跑,兩個人身上隱隱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