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當范原徹派人送來一大束花時,大家竟然爭相恭喜她,還不斷催促她應該立刻打電話回應,表示謝意。
面對所有人關注的目光,筱芙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差。
他們哪裡曉得她每天承受的壓力,自從那天的親吻之後,范原徹瘋狂追求她,可是,他愈是熱情,她就愈是不安。
她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或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她忘不了他的欺騙,忘不了那痛徹心肺的撕裂,她還記得自己在飛機上忘情地痛哭。當你曾付出所有的熱情,想再擁有那樣全然無悔的付出,是不太可能了。
又或許,她心裡的那個天平尚未感到平衡。某個幼稚的她,彷彿也想嗜血地狠狠傷他那麼一次,才肯甘心。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覺得自己好可怕。
當然除卻那些不安、掙扎、深沈的心情,和范原徹相處的感覺越來越好,好到筱芙覺得兩人在一起是那麼自然、天經地義。
范原徹果真如他所說,他把這當成兩人的第二次機會。一開始,關於委託業務必須當面溝通,但他還忙於公事,於是要求她每天到「Riti」去找他。
就這樣,筱芙像是記者採訪般地跟著他,問他許多關於委託的條件和內容,這也讓她有機會一窺他的生活、他的世界。
她驚訝地發現他是個精力無窮的恐怖傢伙。每天早上他都是以一場會議開始,而且是和不同人開不同會議。
和飯店企劃開主題方案的會議,討論每季每月飯店所辦的各項活動;和會計部開年度財務審查的會議,檢討帳務問題並解決台灣財務系統和全球連線的問題;和管理部商討飯店服務的各項細節;和MIS人員討論網路問題……
更別說這些還只是台灣飯店的部分而已,還有其他國家有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問題和決策等著他。
看著他忙碌不堪,幾乎要在同時解決各種不同問題,她懷疑他怎麼沒有瘋掉。更可怕的是,他竟還游刃有餘地找到空檔回答她的問題,甚至用許多意想不到的方式挑逗她。
像是有一次,她到他在飯店內的辦公室時,他正和日本的飯店經理通越洋電話。他用眼神示意她過去,她還以為他有什麼資料要給她看,豈知她才一靠近,他就一把將她拉到他腿上,她根本來不及驚呼,因為他早有先見之明地摀住她的嘴巴。
戴著耳機的他,絲毫沒有因為腿上多了個她而影響通話,只見他用流利的日文和對方溝通,既不能出聲、又不能離開的她,如坐針氈地僵在他腿上。當他低頭用鼻子輕輕摩擦她頸後的皮膚和細發時,她全身竄過一陣顫慄。
她杏眼圓瞠地瞪他,但氣勢卻稍嫌不足,他更變本加厲地啄吻她的唇。
「你──」他伸出食指制止她的抗議,又指指耳機,暗示他還在通話中。
為了避免被對方聽見,她只好妥協地在他腿上坐好,但沒多久,這僵直的姿勢就讓她的背脊發酸。看出她的不適,他伸手將她壓靠在胸前,還不許她反抗。
一靠上他的胸,舒適的感覺讓她的抗議也逐漸消融。
而他也怕再惹她出聲,安分地拉著她的手,無意識地摩挲她腕內的肌膚。他一結束通話,立即給她一個熱情十足的吻。那之後,她心裡有部分始終恍惚著,還落在他的懷裡不曾下來。
除了工作,他們最常做的活動就是一起吃飯。不管是因為工作繁忙而沒時間上餐廳,請廚房隨便煮碗麵或水餃填肚子,或是他拉著她去喜愛的餐廳用餐,筱芙最喜歡這段時光。
因為兩人都喜歡吃、喜歡美食,尤其喜歡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在吃東西的同時,他們聊起彼此的過去,聊著彼此的喜好。不同在香港的保留態度,這回他肆無忌憚地坦白他的世界、他的家人包括他自己。他大方地與她分享所有一切,慷慨地令筱芙動容,她很快地發現自己再度輕易愛上他。
但壓力並沒有消失。
隨著兩人的接觸越來越親密,那壓力也越來越具體地橫亙在兩人之間。他們一切都很好,只除了一點:沒有得到滿足的強烈性慾。
一開始,筱芙當然是小心防範,不希望太快棄械投降,讓關係進展太快,怕又重蹈覆轍。可是,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一個禮拜過了,他們的關係僅止於親吻而已。
然後,又一個禮拜過去了,他們的關係進展到火熱有餘但進度不足的愛撫就驟然而止。
他應該是渴望她的吧?她開始自我懷疑。從每次按捺不住地親她、抱她,又依依不捨地放開她,她看得出他和自己一樣有強烈的慾望。
可是,他為何遲遲不肯和她做愛?
做愛?!筱芙震驚地坐起身。她剛剛在想什麼?她竟然渴望范原徹和她……做愛。
天啊!光只是想起這兩個字,就教她臉紅耳熱。她被慾望沖昏頭了,大白天竟滿腦子想的都是男人和性。看來她是得了雪湖常說的「性生活不協調導致的荷爾蒙失調症」。
「喂,筱芙姊,CEO的家是在荷蘭還是台灣啊?」小梅的問題讓她猛然醒悟,她正置身一家明亮、乾淨,佈置溫馨的家庭式餐廳。
餐廳提供的餐點都很簡單,就是一般的簡餐、義大利面之類的,不過,味道還不錯,老闆自製的甜點也很有特色,所以公司裡的員工常來這裡午餐。
今天范原徹要和某大老闆吃飯,所以她才有時間和雨夜、夏桐及一群助理們來個小小的午餐約會。
CEO是公司員工們稱呼范原徹的方式。果不其然,她們的話題轉到了她和范原徹的身上來,不過這種初級問題,還輪不到她出馬回答。
綺庭自動自發地答:「他是荷蘭華僑,當然是住荷蘭啊!聽說CEO的家在萊頓。」
「妳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夏桐笑著睨她一眼。
綺庭露出驕傲的神情。「那當然,我可是有做功課的呢!」
「唉,妳的用功要是能放在工作上,就更好嘍!」雨夜難得頑皮地消遣她,因為綺庭除了是筱芙的助理外,也協助雨夜某些工作。
「小夜姊,我很努力耶!」綺庭嘟著嘴說。
「可惜努力不代表效率啊!我也不是嫌妳不努力,是希望妳也多在工作上下工夫,把客戶資料摸熟一點,以後妳工作起來也更熟練、更快速啊!」
聽完雨夜的解釋,綺庭也頗為認同,笑著答應會多花心思去做。就在筱芙以為有關范原徹的話題會就此結束時,奕璇忽然拋下了一顆震撼彈──
「欸∼∼如果CEO是住在荷蘭的話,那麼以後筱芙姊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繼續在一起啊!管他住荷蘭還是外太空的,愛情可以跨越一切。」綺庭慷慨激昂地說。
「嗄?那不就是遠距離戀愛?啊∼∼那很辛苦耶!」小梅皺眉哀哀叫,彷彿她就是當事人。
雨夜和夏桐交換憂心的一眼,不約而同地望向筱芙。
她佯裝堅強地繼續吃著餐點,極冷靜、酷酷地說:「什麼遠距離戀愛,現在連戀愛都還不是,妳們想太多了。」
雖然她故意這麼說,表面不為所動,其實心裡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兩個禮拜以來,一直沈浸在范原徹追求的甜蜜中,使她完全忘記,兩人之間的現實差距。
雖然他目前人在台灣,不代表他永遠都待在台灣。之前他也說過,他的工作就是在世界各地來去奔波,全球各地的「Riti」就是他的家。
一旦他不在台灣,他們、他們要怎麼辦?緊迫感和恐懼不安襲上心頭。
太好了,龐大的性壓力拌攪著之前殘留的陰影,現在再加上對未來的懷疑不安,她終於煮成了一鍋「火力十足超級煩躁鬱悶焦懼冒火之巫婆大補湯」,保證喝了之後會有想殺人的衝動,迸發強烈的自殘意識,外加重度憂鬱搞自閉。她最後的下場不是進精神病院,就是被關進土城看守所。
她在心裡大聲呻吟,感歎自己時運不濟、遇人不淑,才會遇到范原徹這大剋星。
第十章
財富、名聲,一切都有失去之時,但我們心中的幸福只會暫時失去光芒,只要你活著,它就永遠在那裡,要使你再幸福起來。
──《安妮的日記》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搜尋、訪談,雪湖替「Riti」挑了三位廚師,先前已請范原徹先嘗過他們的手藝,這兩天則安排他們面試。昨天已面試過兩位外籍廚師,今天這位則是留法歸國的台灣廚師。
筱芙看了看表。兩人已經談了將近兩個鐘頭了,看來這個廚師比昨天那兩個更有希望。只是他們可以快點結束這場面試了嗎?他們談得不累,她在旁邊聽得都快累到睡著了。
她真佩服雪湖還能保持優雅的儀容態度,近日來的睡眠不足及情緒欠安,嚴重拖垮她的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