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管家想利用我為他抵罪?」想不到老人家這般陰險。「他為什麼要為平王效力?」為錢為勢?不像啊。
寧致遠眼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芒。
「他女兒在平王手裡。」
換個角度說,老管家其實也是這場鬥爭的犧牲者。寧致遠之所以愧疚,也是因為老管家會受平王要挾,完全是由於他的緣故。
「所以我順他的意,把你打人大牢,目的就是要讓平王對他放心。並且,這裡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若讓平王知道了你的身份,後果……」
不堪設想!
依平王的手段,他一定會用盡方法來拆散他們。
望月低下頭,聲音有些失落。「我……還是拖累你了。」早知道會如此,當初就該和小雷一起去水月庵,不來永靖侯府騙吃騙喝了。
黑暗中,寧致遠探出手,懲罰似的捏住她的臉頰直到變形。
望月不可思議地瞪他,「哄!倚、汗、恆、哦?」
寧致遠面對如此艱澀難懂的語言思索了一會兒後,瞭然的道:「懂了。你在說『痛!你幹什麼』對不對?」
望月可沒閒工夫誇獎他,她用力掰開他的手。
「你找死是不是?」敢捏她的臉?上一筆帳還沒和他算呢!
他吃痛地揉揉手,「我是想看看,你的腦袋是不是被這大牢關壞了,竟然說出這麼匪夷所思的話來。」難道她覺得他是那種會甘心讓別人拖累自己的人?看來,他在她眼前扮演的角色,一直以來還是太善良了。
「你還敢囂張,我都沒和你算帳!莫名其妙給我扣個罪名,事先也不說—聲。一消失就是三天,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多麼的傷心?」望月咬牙一條條的細數他的罪狀,每說一條就槌他一下。
多日來緊張的心似乎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所有的脆弱也一併湧現。
「你就那麼自以為是,覺得我一定會明白你的暗示嗎?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要一走了之,找我師父出家去了!」
若不是那一線希望撐著,她當真就心死了。他是不是以為她不說,就是代表一點都不在乎?
「我知道,我都知道。」儘管被推開了好幾次,他還是死皮賴臉的爬回去再把嬌軀擁回懷裡。
感覺到手上的濕潤後,他微怔;接著,他輕柔地捧起她的粉頰,看見黑暗中格外閃爍的兩行晶淚。
「哭了?」見她如此,他覺得分外心疼。都是他,不能護得她周全,還書她傷心。
「沒有。」倔強的反駁明顯帶著哽咽。她掙扎著轉開臉,不讓他為她拭淚。
這次,她卻沒能將寧致遠推開,反而強制被按在他胸前。
他知道,她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那天她指責的目光至今還深深印在他心底,他知道,她再次相信感情不容易,而他卻還是讓她受傷。
他也恐懼若他們之間的信任不夠深、若她就此絕望、若這份感情到此為止,那……她怎麼辦?他又怎麼辦?
他甚至冒險偷偷叫人吩咐小香,來探視的時候留意一下她周圍有沒有剪子之類的東西,就怕她一個想不開又要削髮為尼。
這頭青絲,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挽救回來的呢。
所以,他不顧華春風的反對,終於熬不過第三個難眠的夜晚,偷偷來看她,偷偷來解釋,但求她能安心。
等這場風波平息後,他一定會好好補償她今天所受的委屈,不光是為了她,也是為了自己。
「乖,四哥抱。不哭了,不傷心了。」他將下顎抵在她頭上,輕聲哄著她。
望月報復似的將鼻涕眼淚悉數往他胸襟前抹,嗔道:「你還拿哄小孩兒那套來哄我。」他就不能正經些嗎?
「冤枉!這招我只對你用過。」他想起以前她的玩笑話,不禁低笑。「你記不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只在人前假裝溫柔對你好,人後總是欺負你?現在情況反過來了,我是人前對你不好,人後來哄你。這樣你可滿意?」
望月聽著,不由得破涕為笑。「你就不能人前人後都對我好些嗎?活像個奸商似的,什麼都要講條件。」
奸商?寧致遠挑眉,那是二哥的專用詞呢,他可承擔不起。
一手把玩著手中的青絲,他柔聲道:「你放心,以後只有你對我講條件的份兒。」有相公寵,有兄長靠,以後的日子,某人怕是要威風得緊呢。
沉默一會兒後,懷中之人氣息逐漸均勻,似是睡了。
「謝謝。」突然,他以不能再輕的語氣說。
「什麼……」方進入夢鄉的望月似乎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在等待半晌依舊沒有回音後,她一側身,又沉沉的睡了。
寧致遠輕輕把她放下,在她唇上輕印一吻。
「謝謝你愛我,並且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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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永靖侯府內燈火通明,據說是要宴請一位貴客。
府裡的人紛紛猜想著,這位貴客會是哪位王公大臣。然而,當「貴客」臨門後,幾乎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這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平王龍靜雲——眾所周知的,寧致遠的死敵。
一年前,寧致遠還只不過是太子龍繼寧身邊的一個謀士,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龍靜雲卻一眼看透了寧致遠在太子身邊的重要地位。當時,正值南方邊境爭端又起,龍靜雲出乎眾人意料地舉薦並沒有一點兒功名的寧致遠來統領南方大軍抗敵。儘管太子龍繼寧拚命阻攔,但初回宮的他,在朝廷上尚無任何政黨勢力,如何是平王的對手?龍繼寧若繼續阻攔,便是抗旨。
可是龍靜雲沒想到的是,寧致遠竟然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便平定了南方戰亂,並且與對方握手言和,解除了本國的一大威脅。皇上大喜,對寧致遠大力褒揚,加上太子的推波助瀾,寧致遠史無前例地以庶民之身被封功受爵。
寧致遠歸來,太子龍繼寧如虎添翼。
短短兩年內,形勢迅速逆轉,龍靜雲成了劣勢的一方。
但這絲毫沒有折損他的鬥志,反倒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一直以來,他們的鬥爭都發生在暗處,正面交鋒的情況可謂少之義少。今日,寧致遠竟然主動派人到平王府遞請柬,這引發了他的興趣。
他想知道這位實力計謀皆不遜於他的後生晚輩,手段到底可以要到什麼地步。
龍靜雲的到來,令永靖侯府蒙上一層沉悶的氣氛。
下人大都知道自家侯爺與平王不合的事情,這回平王大駕光臨,實在讓眾人不知是喜是憂。
早早的,寧致遠已於雅風亭中候著,又是一襲慣穿的素淨白衣,遠觀去,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晚輩寧致遠恭迎平王大駕。」一見龍靜雲到來,寧致遠起身施禮。
「侯爺何須以晚輩自居,龍某早聞侯爺年輕有為,只是一直未有機會領略風采,此番才算是明白英雄出少年的道理了。」
暗地裡斗了這麼久,龍靜雲此回卻是第一次細細打量寧致遠的外貌,覺得他眉宇間竟有一絲熟悉。
「平王爺謬讚。晚生年紀尚輕,歷練不足,行事有許多不當之處,日後尚需王爺指正。若蒙不棄,王爺還請直呼晚輩一聲致遠,又何必多添繁瑣。」
寧致遠淡笑問,態度自如,不卑不亢,儼然一派大家風範。
此等人才,不能納為己用,實在是一大憾事,龍靜雲不由得再度感歎。
「好!」龍靜雲也是快意之人,端杯道:「致遠,我們酒逢知己,今日索性開懷痛飲。」
「這是自然,只是……」寧致遠一抬手攔下龍靜雲的酒杯,眉眼間不似平常那般雲淡風輕,反倒透著一絲凝重,「這一杯,當由我敬您。」
龍靜雲微怔,隨即點頭道:「好,那下一杯……」
寧致遠拾手又是一攔。「不!下一杯,還應我敬您。」
龍靜雲不禁警惕心起,他竟摸不清寧致遠心裡在算計什麼。
寧致遠也不多說,只是連敬了龍靜雲莫名其妙的三杯。
「致遠,有話不妨直說吧。」莫名地,龍靜雲心中煩躁起來。
直說?寧致遠苦笑。照例說,他不該在敵人面前如此痛飲,但眼前這個敵人卻令他心情萬分複雜。該來的還是要來。
寧致遠放下酒杯道:「那……致遠就直說了。」
他正視龍靜雲。
「王爺之所以看晚輩不順眼,是因為晚輩不肯歸順王爺,執意輔佐太子,而王爺如此煞費苦心地要置致遠於死地,怕也是為了十四皇子吧。」
龍靜雲飲酒的動作一頓,似乎沒想到寧致遠會講得這麼直接。
「聽君一言,似乎話裡有話。」
寧致遠淡笑,「王爺多慮了,致遠只是就事論事。不過,王爺之所以如此,想必也是和十四皇子父子情深,本……」
「永靖侯!」龍靜雲暗暗心驚。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無憑無據,話可不要亂說。」他本還對他抱有惜才之心,但如今,怕是由不得他不趕盡殺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