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曼德威鬆了一口氣,叫女僕瑪麗帶他進去處理傷口。
淺康強則拖著女兒,把她推到霍鷹面前,喝道:「還不向霍鷹道歉?」
不料,她卻嘟著小嘴不肯說話。
淺康強氣壞了,吼道:「還不快道歉?」
她雙頰紼紅,美麗的眼睛籠罩上一層水霧,仍然咬著唇不發一語,但見霍鷹寬宏大量的說:「沒關係,算了。」
淺康強反而尷尬起來,覺得面子掛不住,女兒都教他給寵壞了,現在才會這麼桀驚不馴,於是大手往她的小屁股揮去,意思意思的打了兩下,以示懲罰。
「哇!你……你打我!」淺淺當場狼狽淒厲的哭起來。
父親從來不打她的,輕輕一下都不曾打過,現在卻用力打疼了她,讓她既驚愕又生氣,直想摔東西發洩,別看她年紀小小脾氣可大了,隨手一抓,把石架上的小樹苗摔在地上,用力的踩踩踩!
「不!」霍鷹慘叫一聲,但已來不及了。
瑪麗急忙彎身撿起樹苗,看了看,搖頭說:「沒救了。」
那是霍鷹費時三年培育的新品種,以山上野生的葡萄及法國名種葡萄培育的,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幾乎達到成功階段,如今卻因這任性小女孩的踐踏而化為烏有。
「你……你知不知道……」竟敢糟蹋他的寶貝種苗,霍鷹氣得指著她、怒瞪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慘了,淺淺心虛的退後一步,卻嘴硬道:「才兩株小樹苗而已,小氣!」
「哎呀,這是霍鷹培育的新品種,就這麼毀了。」老曼德威急急地解釋。
霍鷹鎮靜下來,卻感到不悅,大大的不悅。不僅是因為在這裡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大自然的花草樹木,更因為淺淺驕橫氣焰毀了葡萄樹苗,惹起他的怒氣。
「淺淺,你再給我說一次看看!」他倏地往前一步,高大的身體散發出威脅感,眸光如火苗般迸出。
說就說!小小年紀的她,竟然毫不畏懼地抬起頭,瞪視著他,「要你管,我高興怎樣就怎樣!」
他眉毛一挑。居然還敢回他的話?淺淺雖然任性驕縱,確實也與眾不同,難怪自己老是對她充滿興趣!
淺康強知道女兒這下禍闖大了,因為對經營葡萄酒廠的曼德威家來說,葡萄籐就是生命,甚至看得比自己的命還珍貴,別瞧只是兩株不起眼的樹苗,實足費盡心機培育的新品種,就被她一腳給毀了,實在是罪惡滔天。
「對不起,我願意賠償你們的損失。」淺康強深感抱歉,拿出支票簿。
霍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不要你賠,我要她賠。」
「她?!」淺康強詫愕下已,一時間不懂他的意思。
「沒錯,我要她永遠與葡萄樹為伍,彌補她所犯的錯誤。」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我還是不明白。」
「很簡單,等到她二十歲之後,你把她嫁給我,她就得一輩子與葡萄樹為伍了。」他說得很平淡,卻透露著嚴肅的認真。
「不不不!霍鷹,這樣太意氣用事了。」淺康強自知理虧,卻也不願意貿然答應。
「我絕非意氣用事,所以才要等她滿二十歲,再履行這個約定。」他冷靜地回道。
「也就是十二年之後?」淺康強想,十二年之後,也許這個少年已經忘了這件事,即便記得,也很可能早遇到別的女人或改變主意了,畢竟十二年不短,誰知道會改變什麼。
重要的是這件事現在要如何落幕,看來他只好點頭答應。
可憐的淺淺卻是什麼都不知道,她難得跟父親來度假,卻把人家的莊園肆意破壞,弄髒正在橡木桶內發酵的葡萄酒、踩爛新采收回來的葡萄,方纔還差點鬧出人命來,只好用她的幸福來賠給人家了。
唉!淺康強內疚地皺著眉垂著頭,當他發現女兒太任性妄為時已經來不及,想糾正她更是難上加難,看來還是快點回台灣,把她交給學校、安親班去傷腦筋,也許十二年後,就讓霍鷹去收拾她。
於是,第二天曼德威酒廠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只有一個人——霍鷹,他的心淪陷了,因為他忘不了那張小小的天使臉孔。
即使是漫長的十多年之後,許多事改變了,老曼德威過世,霍鷹繼承了葡萄酒廠,成為新一代的總裁。
當年的霍鷹如今已是粗獷俊帥、高大壯碩的成熟男子,不但繼承祖業,並且在他睿智的領導之下,曼德威儼然是葡萄酒產區的霸主。
時常聽人說,曼德威家有兩件寶貝,是古董?寶石?不,不是什麼家傳瑰寶,而是老曼德威遺留下來獨特的釀酒秘方,只傳給孫子霍鷹·曼德威,是重要的商業機密。
另一件寶貝,就是霍鷹本人,擁有豐富釀酒經驗,加上專攻釀酒應用科學,以第一名畢業於羅斯沃西學院,是世界有名的釀酒師,更有「葡萄酒活字典」的別號。
由於這兩件「寶貝」都十分著名,使曼德威酒廠永遠有絡繹不絕的訪客,出產的優質葡萄酒供不應求,而霍鷹則是許多訪客慕名而來的對象。
然而,在他心中也有一件「寶貝」,而且一直不曾改變過,就是在少年時植入心坎裡的影子,像一株小小葡萄籐日漸茁壯,開花結果。
淺淺正是他心中的寶貝!
那張粉嫩的小臉,亮爍如星辰般眼眸,每當夜裡他獨自凝望無垠的蒼穹,彷彿見到她在對他眨著美麗的眼睛。
他摸摸胸口上那道淺色疤痕,心裡想著,該是到開花結果采收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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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
陽光從窗外灑落,雞啼聲也從窗外傳人。
床上的人兒翻了兩下,從被窩露出一張俏臉。
光陰似箭啊,淺淺已亭亭玉立,那精緻五官更加嬌艷三分,長長的鬈發披散在枕頭上,奔放如火、熾烈如焰,一如她的個性。
「喔喔喔……」
「汪汪汪……」
她又翻了兩下,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爬爬頭髮,被連連的雞叫狗吠給吵醒了。
「哪來的雞啊?」她呢喃著,猛然從床上坐起,深深吸一口氣,「唔?!這空氣好……好臭哇!」
環顧四周,臥房寬敞無比,地上鋪著木板和地毯,一直延伸到陽台,自落地窗看出去,是一望無際翠綠的葡萄園。
這……不是台灣,不是她的房間?!這房間似乎剛修繕過,既現代化又舒適,並非一般的農舍可比。
呃……腦袋慢慢清醒過來,記起她是因為一時心軟,才會答應父親來這裡教中文的。
嘿!又是一陣臭氣飄來。
受不了,她跑進浴室盥洗,期望不再聞到那股臭氣。
再走出浴室,跑到窗外,她又忍不住皺起五官,用手搗住鼻子。這臭氣怎麼還在啊!
殺了我吧!
淺淺望著遠處的一面銅製立牌——曼德威酒廠。
曼德威……這令她想起霍鷹·曼德威,昨天從去機場接她的凱迪口中聽說這個人。
他邊開車邊說:「總裁等你等得很心急呢!」
「誰?」什麼人急著見她?淺淺有些愕然。
凱迪聽了,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她,回道:「就是我們的酒廠總裁霍鷹·曼德威。」
淺淺猜想,他大概是覺得她不認識聘請自己的老闆,未免有些奇怪吧!
於是,她順口便問:「你們總裁是怎樣的人?」
「我們總裁高大威武,是我見過最能幹、最勇猛、最威武的人了,他說的話從來沒有人敢反駁。」他一臉崇敬的描述著。
最能幹,她可以接受,但最勇猛、最威武,她就無法理解了,不過是種種葡萄、釀釀葡萄酒,幹麼要勇猛和威武,又不是要去打波斯灣。
「為什麼沒有人敢反駁?」淺淺突然感到興趣,無論如何先瞭解一下老闆準沒錯。
「因為這綿延兩百多公里的土地就是一個王國,霍鷹·曼德威就是王國之王,誰敢不聽他的?」凱迪又用那種奇異的眼光看她了。
「就因為他是主人?」她不禁挑眉,心想這個人一定很霸道,所以每個人都怕他,但……這裡不是最講求民主的嗎?
「當然不完全是,他不但是加州釀酒界的傳奇人物,所釀的酒還在巴黎的葡萄酒展覽會上勇奪第一,在世界釀酒業嶄露頭角,最重要的是,他帶領著我們的葡萄酒徹底打垮法國,改變了世人認為法國葡萄酒世界第一的根深蒂固想法。」他又一臉祟敬地說。
「那麼,他這個人好相處嗎?」
「呃,這個……很難說。」他頓時愣住,彷彿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的遲疑反而更引起淺淺的好奇,於是追問:「很難相處嗎?」
「也不是,總裁是個英明的領導者,他說的話沒人敢不從。」
啥!聽起來這個霍鷹·曼德威像個國王。
「即使他沒道理,你們也得服從他?」她頗不以為然地說。
「我們都在他的土地上生活,因為有他,才有曼德威酒廠,他一手經營的事業,帶來龐大的經濟效益,住在這裡的居民安居樂業,而且他從來不做沒道理的事,所以大家只有敬重他、愛戴他、服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