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他的深情宣告,只感到萬分的驚訝,名滿天下的「翔龍堡」之主,與人人喊打的狂魔之女,競有深厚的交情?
「袁堡主,你真要包庇這個殺人狂魔的女兒?」
「離開吧……求你了!」殷素薇搶在袁品修回答前哀求他,求他讓她自生自滅,別讓外人用質疑和嫌惡的目光追隨他!
「素薇。」袁品修固執的搖頭,溫柔的告訴她,「你有權利拒絕這些不合理的傷害。沒有人有權利判你的罪!」
「你說什麼啊?你是不是冒充的袁堡主啊?你怎能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殷思放的孩子哪裡會是什麼好東西!」
忽略旁人的質問,袁品修只對殷素薇說:「你沒有錯,生為誰的孩子並不是你的錯。」
殷素薇提起顫抖的雙手,摀住了口中殘破的飲泣,衝出眼眶的滾燙淚水無法遮掩的佈滿了她蒼白的臉。
她聽不見週遭一切聲響,斥責的、辱罵的、叫囂的,她全聽不到,她只聽得見袁品修的呼吸與心跳。
當人人說著同樣的話,欲置她於死地——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你應該償還你爹所犯下的錯!」
可是,她做錯了什麼?
她從未傷過任何人,卻不能為自己辯護,沒人願意聽她解釋——只有這個男人,殷素薇睜大蓄滿淚水的眼,望定袁品修。
只有他,肯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父債女還,殷素薇有本事就交出她父親,不然合該用她自己的性命做補償!」
耳邊的吵鬧聲震天欲響,但殷素薇不聽了,看著袁品修一人,心中升騰起濃烈的感激。
「素薇。」他看得懂她的心情,因而向她伸出手,歡迎她投向他的懷抱。「別管外人說什麼,沒有任何人能夠強加罪名給你,你不該死。」
「可我是殷思放的女兒啊……」殷素薇艱難的站起身,感動激發了她的求生意念,戰勝了毒發的陣痛,帶給她力量。
「你沒必要為你爹背負罪名!做於女的,從來都沒有權選擇自己的爹娘,只能管束自身的行為,你並沒做錯任何事!」袁品修逆風而立,面上波瀾不興,一身光明磊落的氣質,教旁人不敢侵犯。
「品修……」殷素薇失聲痛哭,忍不住邁步走向他。
「過來吧!你是無辜的,我會保護你。」說話的男人有著一種即使天塌下來也會為人扛起重擔的能力。
他伸向她的手幻化成了她的生路,假如她放棄自己,那他怎麼能幫她?殷素薇不想再令袁品修失望!
她忘情的奔向他,在幾步之遙的距離外,身旁的仇家猛地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別想走,說得理直氣壯,那殷思放殺害的人由誰來償命?」
「我們那些死在你爹手上的親人該怎麼辦?」
袁品修懶得和他們理論,一個手勢,招出埋伏在四周的部屬。
「將他們扔出北方。」抱起哭得昏天暗地的殷素薇,袁品修筆直的定向停靠在路口外的馬車。
緊接著的打鬥聲,他全置之不理,全丟到身後。
他的目的已達到,他尋尋覓覓的人已主動來到他的懷抱,用力的擁著他,渴求著他的照料。
如此的收穫帶給他,縱使是統領北方商盟,橫行天下,都未曾感受過的甜蜜的滿足。
第四章
殷素薇顧不得擦拭滿面的淚花,任由袁品修抱上馬車,無法離開他的懷抱。
一生中失去的重要東西,好像慢慢回到心裡,她抓著他的衣襟不放,體內混雜著激動的情緒與毒發疼痛的雙重感受,拔河似的撕扯著她殘敗不堪的魂魄。
「我沒有錯?」重複著他的話,從他的懷中抬頭,殷素薇淚眼迷濛的看向袁品修,彷彿在求證。
袁品修的心猛地緊抽,為她毫不掩飾的脆弱感到心碎。「是的、是的,你沒有錯。」
「幫我,品修……我不想就這樣死去……」在身體作亂的毒素攪亂了殷素薇的呼吸,她瑟縮得猶如煮熟的蝦,肌膚泛開了異常的紅暈。
「素薇,你中了什麼毒?」袁品修一陣驚慌,她的體溫愈來愈高,他好不容易得到她真心的接納,萬一她此時有個意外,別說他要抱憾終生,下一刻他就會發瘋!
「我也不曉得,是半年前,一個仇家灌我喝的毒,那人好像叫……」
殷素薇含糊的吐出一個名字,卻令袁品修震驚不已,匪夷所思的反問:「你是怎麼從那號人物的手中逃脫的?那人的使毒功夫在天下可是排名第一。」
她難為情的苦笑,她的仇家人多勢眾,防不勝防,為了苟活,她總是怯弱的任人宰割,等對方放鬆戒備,再尋找機會逃脫。
「我忘了。」不願回憶慘烈的過去,殷素薇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只記得那人說,我服下的毒每月會發作一次,直到銷毀我的五臟六腑為止。」
「一月一次?」袁品修皺起眉,居然跟女人來葵水一樣的講規律?他得吩咐手下快馬加鞭帶回獨孤家的醫手!
「我恐怕活不了多久,無法報答你,甚至可能回應不了你……」那麼深厚的感情,殷素薇困難的從他的腿上栘到座位,隔著若有若無的距離,仰頭把他看個仔細。「即便如此,你還是願意照顧我嗎?」
有這樣的人嗎?
不求回報,誠心誠意的只想對她好,他怎麼肯付出至此?
「我不會讓你死的。」袁品修極有把握的說道,低頭親了親殷素薇的額頭,見她沒避開,偷香成功的他意猶未盡,再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我也不需要你報答。」
又一次得逞後,他上癮了,低頭吻向她柔嫩的嘴兒。
這一回,殷素薇徐徐躲開,讓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眼角餘光瞥見他飲恨的表情,她忍不住為他孩子氣的神態發笑。「這樣對你不公平。」
她好想報答他,為他付出。
「不,素薇,你令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袁品修像在抱心愛的娃娃一般將她擁滿懷。
「什麼?」她迷茫的眸子散發出引人愛憐的柔光。
袁品修情不自禁的吻了殷素薇微啟的唇,偷襲成功後旋即燦爛的一笑。「我啊本以為自己除了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才智過人、家世顯赫、品性純良以外,別無可取之處了。」
他到底是在謙虛,還是在誇耀?
殷素薇啞然,無言以對,卻又聽他繼續大言不慚的說明——
「如今因為你,我發現到自己一生中最了不起的優點及用處!」
殷素薇不敢再問他是什麼,深怕他會說出更離譜的回答——比她體內的劇毒威力還強大。
但聽他說話,讓她的心思分散,也讓她的痛楚減少了許多。
袁品修等了半晌,等不到她的配合,有點小不滿的拉了拉她的手指。「你快問我是『什麼』啊!不然我接不下去了。」
「算了。」她按著肚子苦笑,她不太想聽。
「不行!」袁品修一邊輸送真氣幫她熬過毒發的疼痛,一邊纏著她說話,「你一定要問!」
殷素薇拿他沒法子,順從道:「什麼?」
他頓了頓:心裡掙扎了一下下—勉強自己不計較她不夠熱衷的表現。「自然是保護你了。」
輕輕一咳,調整面色,袁品修文情並茂道:「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你、侮辱你、欺負你;你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說著,他取出一張有當地宮府見證蓋章的字據塞給殷素薇。
她愣愣的拿來看,上面寫著——
任你予取予求,保證全年無休。
看著他鮮明的手印和簽章,殷素薇捂著嘴,說不出是動容還是可笑,身體明明痛得冷汗直流,嘴角卻是高高的揚起。「你為什麼……非我不可?」何必對她如此執著?
「何需問,當然是你也會如此待我……」他相信他的素薇是不會辜負他的。
她沉默的望著他,潮濕的眸子透射著清亮的光澤,淚水像是洗滌了負載身上的沉重陰影,她的眼中不再絕望。
殷素薇深吸一口氣,冥思苦想了滿腦子的感謝之語,準備回應袁品修的情意。
突然間,外面駕著馬車的兩名護衛低著嗓子交談的聲音響起——
「看堡主用類似的手段做成生意,不免與有榮焉,讚歎起他的本領過人。」
「沒錯、沒錯,如今看他用這種手段勾引純情女子,忽然有點助紂為虐的感覺。」
「殷姑娘一定不曉得,殺進太原找她的那些仇家,其實是堡主派人去轉告他們她的下落的。」
「殷姑娘真可憐……」
馬車外的聲音壓得很低,然而馬車裡,內力深厚的袁品修輿身懂武藝的股素養都擁有習武成就的靈敏耳力,因此談話聲一字不漏的進了他們耳中。
殷素薇睜大了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突然侷促起來的袁品修。
他舉手正想轟了車門,謀殺護衛,殷素薇卻倏地握住他的豐,讓外面的交談持續走漏秘密——
「唉!殷姑娘再可憐,比得過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