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燕湘馬上遞了根煙,滿臉笑容。
「先抽根煙,別那麼大的火氣麻!慢慢講,有沒有一點效果?」
「效果?嘿,太有效了。」陶揚腿一架,哼了一聲:「人家叫我讓開!」
「你沒照我告訴你的做呀?你有沒有請她吃宵夜?」
「就是說了她才叫我讓開的!」
「哎呀!你再請呀!女人的心我最清楚不過了,矜持啦!故作姿態什麼啦!你也瞭解的嘛,結果呢?你怎麼樣?」
「怎麼樣?人家窘了我一頓,騎著車子跑啦!」
「你呀!」
洪燕湘像只洩了氣的球,癱坐在沙發上,歪著頭歎了口氣,又回過臉來。
「我說陶揚,你也不笨,對付女孩子,你尤其拿手,叫你辦件事,你看看?好了,好了,今天不成算了,明天再來。」
「嘿!另請高明。」陶揚雙手一拱:「我勝任不了。」
「看你自私的。」洪燕湘不滿意的瞪了一眼:「我們再計劃計劃。羅伯新女兒就是再矜持,再擺架子,總也是個女孩,有那個女孩見你不動心的?就憑你這張臉,憑你這身體格,只要你明天再去,照我的方法做,包管成功。事不宜遲,別等新聞都上報了,那才——」
洪燕湘還得意洋洋的滔滔不絕,陶揚瞇著眼,腿打著拍子,幸災樂禍的打斷了洪燕湘的話。
「已經上報了。」
「什麼?」
洪燕湘卸妝後黯然無神的兩隻眼睛,暴睜開來,臉部的表情,一層一層的變化。
「驚訝個什麼勁嘛?羅伯新他老婆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女兒一個禮拜內要我們上報。」
「她?她已經——」
「她已經把稿子交出去了。」
「交出去了?」
「等明天看報吧!」
「她真的——?」
「她真的很守諾言,說一個禮拜就是一個禮拜。」陶揚事不關己,悠悠閒閒的噴著煙:「這只驕傲的小母雞,嘿,挺性格的,騎著摩托車,兩隻眼睛冷冰冰的,滿有味道,我還沒追過這樣的女孩呢!」
洪燕湘這時候,也沒心情吃什麼飛醋了,啪著煙、皺著眉,站起來,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來,慌亂極了。
「陶揚,阻止她。」
「阻止?」陶揚哈哈一笑:「報社你開的?高興登就登,不高興了,就撕掉?」
「不管用任何方法,付多少代價,陶揚,你去給我辦這件事,叫羅伯新他女兒把稿子毀掉。」
「姑奶奶,你腦袋清醒點好不好?那隻小母雞已經把稿子交到報社,現在都變成鉛字,在油印,明天一早,白紙印黑字,你叫我去辦這件事,嘿,只有一個辦法,你把所有的報紙全買下來。」
「難道,就讓她登出來?叫鄭宏元看到?」洪燕湘嘶吼著。
「何必這麼悲觀呢?鄭宏元是個大忙人,他還不見得有時間看報,你窮緊張什麼嘛!」
「你少幸災樂禍,我倒霉了你也沒好處。」洪燕湘氣呼呼的指著陶揚,「就憑你演的那種二流角色,不是我,你到那兒偷這種兩、三萬一套的西裝?抽洋煙、用純金打火機、袖扣還鑲鑽,哼,一般公子哥兒的德性,我告訴你,你要放明白哦,這可都是從鄭宏元那來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陶揚輕佻的肩一聳,手一攤,架著的腿有節奏的打著拍子。
「閉上你那張沒學問的嘴巴,不懂就別亂用典故,哼,貽笑大方。」
「喲,我的二姨太,今天挺有學問的,怎麼?今天是跟哪個念過書的人一塊打麻將了?還學了句成語。」
陶揚悠閒自然,不輕不重的還回一句,腿還是有節奏的打著拍子。
「學的又怎麼樣?總比你亂用高明吧?」
「誤打誤撞,這個——嘿!瞎貓都能逮到死老鼠,何況,我們二姨太還是個活生生、不聾不瞎的聰明人,是不?」
「陶揚!我煩得一點頭緒都沒有了,你還有興致跟我抬摃!」
「誰有興趣跟你抬摃,在那隻小母雞那兒,又受氣,又挨凍,他媽的,累了個半死。」陶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了,我要睡了。」
「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寡情寡義的?」陶揚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叫洪燕湘暴叫了起來:「明天就上報了,我急得就快沒瘋掉,你還有心情睡?」
「別無理取鬧好不好?你要我怎麼樣?拿個手榴彈連夜去把報社炸掉?叫他們明天出不了報紙?簡直莫名其妙,神經病!」
「好啊!陶揚,我算是看清你這個人了。」洪燕湘咬著牙,指著門:「你現在給我滾出去,別再叫我看到你,滾!一輩子別想再來了。」
「滾?」陶揚兩手往褲袋一插:「好吧?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滾,滾得愈遠愈好,去找那些跟你一樣,專演八流角色的女人吧!」
走到門口,陶揚打了個哈欠,一臉睡意。
「我走是無所謂。不過,你半夜想我怎麼辦?後不後悔?後悔還來得及哦!」
「滾,沒有人會後悔。」
一把將嘻皮笑臉的陶揚推了出去,洪燕湘重重的踢上了門。
陶揚拉緊了衣領,連罵了幾聲他媽的,穿進了刺骨的寒風裡,沿著街,總算在這個又冷又深的夜裡,叫了部車,回到自己那個既髒又亂的窩。
☆☆☆
人要是遇上運氣,真是沒有道理可解釋,本來一直是二流配角,演了幾年,也沒出個名堂,那些製片、導演,甚至觀眾,對陶揚都抱著一種等閒之輩的態度。齊老闆基於成本低,只好找了個不起眼又省價錢的陶揚挑了大梁。本來沒寄什麼厚望,能夠撈回成本,也就算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一夜之間,陶揚這個二流人物,竟沸沸騰騰的紅起來了。
電影院大排長龍,十七八歲的小女孩,爭先恐後的擠進電影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陶揚那個撩倒、固執的畫家。
陶揚成了小女孩的新偶像,他那雙溜溜轉的桃花眼,在鏡頭上經過導演的安排,變得又憂鬱、又深遠。透過劇情、透過刻意的揣摩,陶揚真的是個典型的情癡,迷死了小女該。
陶揚這麼無端的紅起來,羅若珈那篇揭底的新聞幫了不少忙,許多本來對陶揚沒有印象的人,就因為這篇報導,成了陶揚的觀眾。
齊老闆是個聰明的人,片子上映不到三天,馬上找人趕劇本,馬上開新片,男主角當然是陶揚。
陶揚是成功了。洪燕湘,這個倒楣的女人,從那間漂亮的大房子搬出來了,鄭宏元做的也真夠絕,一毛錢都不給,甚至連幾樣值錢的,如鑽戒之類的東西,也扣留了下來。
好久沒回家了。羅若珈和徐克維一道吃過晚飯分手後,就騎著摩托車回去看羅伯新。
才進去,就看到朱愛蓮和洪燕湘坐在客廳裡,洪燕湘氣極敗壞比手劃腳的說著。
燕湘突然停了下來,抬起眼皮,歪著一張嘴,向門口瞥了瞥,然後頭往旁邊一甩。
「愛蓮,你們家伯新的寶貝女兒回來了。」
羅伯新首先放下手中的報紙站了起來,一臉高興的笑容,朱愛蓮的丹鳳眼露出不共戴天的仇恨,惡毒的瞪了羅若珈一眼,轉向羅伯新那張堆滿笑容的臉。
「若珈,今天怎麼有空回來?」
羅若珈才要開口,朱愛蓮惡聲惡氣的衝著羅伯新。
「你們姓羅的人回來了,我朱愛蓮大概也要識相點,自動離開吧!」
「愛蓮。」羅伯新站著,不曉得該走向女兒,還是站在原地:「這是什麼話嘛?」
「什麼話?你那目無尊長,沒有半點教育的女兒,就站在那裡,你過去問問他,看她能回答你什麼話?」朱愛蓮站了起來,雙手插腰:「我朱愛蓮雖然只是她的繼母,她再怎麼不把我放在眼裡,念過書的人,起碼的禮貌,也該多少懂一點哪!你沒看見她那天對我的態度,我陪著笑臉,跟她商量,不要害了人家燕湘,嘿,她倒端起架子,板著臉,就趕我出去。」
朱愛蓮愈說愈得理,愈說愈囂張,停也不停,指著羅伯新。
「你們父女間的事,我是懶得管,不過伯新,我話可是說在前頭,像她這種連自己父親都不尊敬的人,叫她少回來,那種沒教養的樣子,將來把寶寶帶壞了,你別怪我沒把寶寶管好。」
羅若珈氣得臉都發青了,羅伯新看在眼裡,不滿意的皺了皺眉。
「愛蓮,你這是何必呢?若珈難得回來一次,你就——唉!愛蓮,公道一點好不好?」
「好啊!羅伯新,你到底想置我於何地啊?」朱愛蓮像一隻被咬了一口的豹子,兩道拔得細細長長的眉毛,像兩把豎起的箭:「嫁給你這個年紀一大把的人做二老婆,我安份守已的,又給你羅家生了個兒子,現在好了,你女兒排擠我在先,你隨後跟進,你們羅家的人還有點良心沒有?好,既然在你們羅家我沒有立足之地,我帶寶寶走,我們母子馬上走,免得等你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