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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玄小佛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怎麼可以對我好成這個樣子?你會寵壞我的,而且,我曾經令你——我傷過你那麼久的心,你該記我一點恨,你該罵我,陶揚,你罵罵我吧!你實在不必對我這麼好。哦,陶揚,我愛你,我愛你,我發誓,我知道我愛你——」

  夠了,就這句話,陶揚就要讚美自己所做的一切了,此生,陶揚不再求什麼了,愛一個自己愛的人,她正在自己的懷中,最重要的,她是自己的妻子,她的感情流著自己的愛,豐盈、充實。陶揚不再求什麼了,當抱住羅若珈這一刻,陶揚要向世界宣佈:他滿足了。

  第八章

  陶揚、羅若珈的故事,和諧、完美的浸於他們的婚姻生活裡。但,另外一個人,一波痛苦未熄,另一波,在預料中,卻來的突然籠罩了他——徐克維。

  徐老太太病逝了,這個主宰兒子的自私母親,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好——好好的相處,知——知道嗎?克維,芝——芝茵——」

  老太太乾枯得只剩一層皮的手,乏力的握住李芝茵和徐克維。徐克維已經泣不成聲了,跪在老太太床前,整個人因悲傷過度,幾乎癱軟。

  「媽,芝茵是個賢慧的妻子,她明理,又識——識大體,我們會——會好好的相處的,請媽放心——」

  李芝茵的每一顆眼淚都不是做戲,從老太太彌留狀態開始,李芝茵就痛不欲生的嚎啕大哭,哭的是老太太一走,撐腰的人沒有了,今後,難遭真如當初所想,帶著女兒靠已經被父親拿去了二十萬的那筆錢生活?

  徐克維當著老太太面前說的那些完全不符的話,李芝茵哀號大哭的心,抽縮了一陣,就在這麼一剎間,李芝茵深深的恨,變成了刺痛的內疚,賢慧的妻子?從開始,自己就沒賢慧過,不管徐克維的話是不是在叫老太太放心,李芝茵嚎聲大叫的眼淚,滴下一串串的懊悔。

  老太太去了,徐克維的悲痛到了無以復加,一夜之間,三十多歲的男人竟蒼老得令人不忍卒睹,他不進食,不言不動的,像一具被掘起的化石,灰黯的隱在死寂中。

  李芝茵也起了極大的變化,那雙充滿恨、充滿報復的眼睛,不再四處地掃射,完全是個哀極的婦人,善良、同情、憐憫、懺侮這些情緒,憂鬱地沁在她的靈魂中。

  「克維——都一個禮拜了,吃點東西好嗎?」

  「謝謝你,——我不餓。」

  「一口飯、一滴水沒進,克維——」李芝茵端著面的手,被掉下的眼淚滴濕了,「克維,吃一點吧!」

  「我真的不餓——謝謝你。」

  「克維。」

  李芝茵這聲克維,淒惋的令聽到的人肝腸寸斷,她端面的手,不可自制的發抖著,一身的素衣,未施脂粉的臉,兩頰凹陷,你怎能猜到一個禮拜前,她是個多麼有心計的女人。

  「不要有意跟我拉距離,我也難過,我也是徐家的人,我也是——」

  徐家的人?徐家的人又能拾回什麼?克維化石般的身軀,死寂的目光。他對「徐家的人」的反應是空白的。李芝茵多麼明白,懊悔已經搶救不回任何東西了,縱使她用一萬倍的力量去贖罪,她所能得到的,也只是像對「徐家的人」四個字的反應一樣——空白的。

  ☆☆☆

  日子在徐家,像一潭死水。

  一天、一天,徐老太太去世已經兩個月了。

  李芝茵真如徐克維在老太太臨終時所說的:賢慧的妻子。

  默默地理家,默默地帶孩子,照顧終日無一言一語的丈夫。她不再大著嗓門作潑婦狀。輕言輕語的,甚至連腳步都盡量放輕,她盡量避免騷擾丈夫仍在悲鬱中的心境。

  李芝茵完全做到一切賢慧的妻子所該做的了,而她的煩惱,就如她自己所預知的,已經搶救不了任何一點什麼了。

  兩個多月過去了,徐克維沒對李芝茵多說一句話,對一個正努力彌補過失的女人來說,李芝茵是夠傷心了。每天臨睡前,清晨睜開眼睛時,李芝茵的第一個意識是:今天他會提出什麼來嗎?老太太走了,約束他與自己婚姻的壓力已沒有了,而這個家,除了恨,他沒有留戀,他隨時可以離開,他真的會離開嗎?

  這一天終於來了。

  徐克維這天回來的特別晚,蓓蓓早就睡了。李芝茵守在客廳等著,十二點多了,徐克維回來了。

  情形很特殊,兩個多月來,徐克維第一次主動找李芝茵講話,端坐著的李芝茵竟有些受寵若驚的喜悅。

  「芝茵,我想,打擾你點時間。」

  受寵若驚是一回事,但徐克維那過度的客氣,和明顯的陌生,把李芝茵的喜悅擊得一塌糊塗。

  「當然可以。」壓下被沖掉的喜悅,李芝茵勉強的表露出一絲笑容,「要不要——我先給你泡杯茶?」

  「不用了,謝謝。」

  徐克維坐下來,點了根煙,抽了好半天,才開口。

  「首先,我要謝謝你,謝謝你在媽過世的這段日子裡對我的幫助。」

  更多的客氣,更多的陌生,李芝茵真是傷心極了,幾次眼淚都湧上了眼眶。

  「我總是徐家的媳婦,談得上什麼幫助,又怎麼能說謝謝呢!」

  「還是謝謝你。」徐克維漠然的表情,有幾分客套的誠意。

  「你所謂打擾我時間,就是要說這些話?」李芝茵輕柔的問,卻能聽出她的悲切。

  一根煙,轉眼到底了,徐克維繼續點了第二根煙,抽了有一會兒,拿開了煙,說:

  「——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我要走了。」

  就像徐老太太去世的一剎,是意料中,來得突然,將近一分鐘,李芝茵張著沒有血色的嘴巴,慘灰著一張臉,有如一隻動物標本。

  「你要走了?」

  「公司我已經結束了。」徐克維從椅子旁邊拿起一隻箱子,打開,「這是公司的轉讓和盈餘,總共九十五萬,還有,這是房契,照目前的估價,我們這房子也值個幾百萬。」

  徐克維關上箱子,把一張支票和房契放在桌上。

  「除了媽的遺照,這裡的一切都留給你和蓓蓓,我相信,節省點的話,夠你們母女用了。」

  李芝茵的臉已經淹沒在無法掙脫、克制,甚至掩飾的痛苦中了。她驚恐的搖著頭,這一天會來是她早料到的,但來得太突然了。

  「你要走?丟下我和孩子?」

  徐克維沒有說話,煙霧模糊了他的臉。

  「——你恨我到連原諒的餘地都沒有?」

  「我想,我們不需要再談什麼恨這個字了,我走了,它自然就會消失了。」

  「就算——你對我沒有留戀,但對蓓蓓,她總是你的骨肉,難道你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當然愛她,但,與其讓她在我們互相傷害下長大,不如讓我做另一個選擇。」

  「別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克維,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你難道沒發現,我已經努力的在替自己贖罪了?」

  李芝茵淚溢滿面,激動的跑到徐克維面前,半蹲半跪的仰起被痛苦淹蓋的臉,懇求的捉住徐克維的手。

  「克維,我知道我做錯過太多的事,可是我為什麼做那些?你明白我為什麼,你全明白,你為什麼只記得我做錯的行為,而不肯去想我的動機?克維,讓我彌補我做錯的一切,給我機會——」

  徐克維慢慢的站起來,扶起淚流滿面的李芝茵。

  「去睡吧——別吵醒了蓓蓓。」

  「克維。」李芝茵啞著嗓子,「你就——那麼不肯原諒別人嗎?」

  徐克維望了李芝茵一會兒,轉身朝臥房走去。

  李芝茵伸出手,捉住徐克維,哀懇的。

  「克維,我求你,別丟下我和蓓蓓,我知道我錯了,我會改,我會彌補,你給我個機會,我求你給我個機會,不要丟下我們。」

  眼淚和懺悔永遠令人無法抗拒,但是,眼淚和懺悔又能改變多少已經沉澱的情緒?徐克維閉起眼睛,轉身走進了臥房。

  李芝茵瘋了般地跟著衝了進去,徐克維搬下皮箱,打開衣櫃。李芝茵一把撲上前,擋住衣櫃的門。

  「不!不!克維,別這樣,你不能這樣,求你,你不能,你不能這樣!」

  徐克維木立著,一言不發。李芝茵的哭泣聲,迴盪在空中,由強轉弱,由弱變低,這樣擋在衣櫃前,哭了好久好久,李芝茵終於讓開了,從衣櫃前讓開了。

  徐克維木立的站著,李芝茵抽動無聲的背影,在徐克維的眼中強烈的引起憐憫,徐克維想說些什麼,想伸出手去撫慰,然而這一切徐克維放棄了,重新打開被李芝茵關上的衣櫃門,開始拿出自己的衣服。

  「起碼——總可以讓我幫你整理行李吧?」

  抽動的肩不再抽動了。走開的李芝茵,數步之遙,背對著徐克維,哀切地。

  徐克維沒說話,停下手上的動作,半天才回答她:「不用,謝謝你,你去睡吧!」

  李芝茵傷心到了極點,整個心被打得碎碎的,有一種痛苦,不是忍耐就可以捱過去了,這種痛苦會令人發狂,令人刺到骨髓般的難受,李芝茵歇斯底里的轉過臉,眼淚模糊了那張一向漂亮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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