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
「那是之前的想法,與其懵懵懂懂的度過這一輩子,不如把這一生再還給你們,所以你要求我做什麼我都毫無異議。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不那麼想,那是怎麼想?
汪夫人目中掠過一抹慌意。「你……」
「我一直以為來世間走這一遭是毫無意義的,天底下也沒有任何人值得我為他珍惜我自己,然而現在,我終於明白那種想法是錯誤的。因此……」汪映藍的聲音總是那麼清柔甜美,卻沒有半點溫度。「我決定我為你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往後,我不願意再為你們出賣我自己了!」
汪夫人心中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不再聽你的話了。」汪映藍語氣平板地說出她的最後決定。
不聽她的了?
那她如何救回被充軍到黑龍江的丈夫?
汪夫人慌了、亂了。「但你爹呢?你不管你爹了嗎?」
「我說過,他是咎由自取。」
「你你你……你這沒良心的畜生,什麼叫咎由自取,也不想想你爹是為了讓你們過好日子才會那麼做,」汪夫人氣急敗壞的怒叫。「他是為了你們被充軍到黑龍江的,你競……」
「不,爹是為了娘,因為娘想買珠寶首飾、想做華衣美服、想過奢侈豪華的生活,」汪映藍冷冷的打斷汪夫人的怪叫。「為了滿足娘的願望,爹才會收下賄賂,是為了娘,不是我們!」
句句話都是事實,汪夫人無法為自己辯駁,頓時老羞成怒的拉長臉。
「你喜歡四阿哥又如何?那個女人絕不會讓你嫁進來的!」
「倘若他心裡也有我,他不會理會這種世俗的阻礙。」
「若是他心裡無你呢?」汪夫人冷笑。「如今你應該知道,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會迷上你,譬如這府裡的男人,誰多看你一眼了?」
汪映藍沉默了會兒。
「我會盡我所能讓他注意到我、喜歡上我,若真是不行,我只要能看著他就滿足了。」
「這也行,就算你成了親,照樣可以看著他不是?」
「不,既然我心裡有了他,我就要為他守著清清白白的自己。」
以往,她從不在乎自己的將來,是好是壞全都不重要;但如今,她終於能體會為何要珍惜自己的心情。
她,是為「他」而活的。
「講得可真好聽,不如說你不想死心,希望他總有一天會喜歡上你,到時候你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嫁給他。」汪夫人滿眼嘲訕,句句諷刺。「告訴你,你是在作夢,現在他不喜歡你,將來也不可能喜歡你!」
「無論你如何譏嘲我,如何逼迫我,我絕不會再聽你的,」汪映藍平靜的面對汪夫人的挑釁,不氣也不怒。「你強不了我!」不管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她始終是這副雲淡風輕,冰冷漠然的態度,別人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除了「他」,沒有任何人可以挑動她的情緒。
她不怒,汪夫人可怒了。「終身大事由父母決定,不容你下嫁!」
汪映藍冷靜的目注汪夫人。「屆時我不拜堂行禮,你又能如何?」
「你你你……你這不肖女!」汪夫人當場氣爆,火得飛天遁地。「竟敢忤逆親娘,你……」
接下去她又拉扯嗓門狂罵了些什麼雜七雜八,金日已經沒興趣繼續聆聽指教,於是向雙兒使了個「走人」的眼色,兄妹倆悄悄離開客院來到後殿,再一齊幸災樂禍的放聲狂笑。
「瞧那個老婆娘急頭掰臉的!」
「活該被氣死!」
「真是不要臉皮,想要四哥喜歡她?我看四哥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有她那麼一個人呢!」
「她一輩子都休想如願!」
「這下子她們可有得吵了!」
「就讓她們母女倆卯起來鬥個你死我活吧!」
好半晌後,兩人終於笑夠了。
「大哥,接下來暱?」
「讓她們繼續吵。」
「咱們那些對汪映藍有興趣的叔叔、堂哥們呢?」
金日唇角勾起胸有成竹的笑。「額娘暗示過他們了,想要汪映藍做小,行,可別替她父親說項,不然別怪阿瑪不開面兒掀他們的底兒!」
雙兒禁不住又大笑起來。「那個老婆娘真是可悲,滿懷希望都在女兒身上,沒料到這條路早就被咱們給堵死了,還在那邊沒死活的跟她女兒吵,吵贏了又如何,結果還不是一場空!」
「我就是要她沒死活的忙,末了落一場空,恨死她!」
「還有汪映藍,」雙兒冷冷的笑。「也不知道她在傲的哪把勁兒,不但瞧不起任何人,也不將別人的死活好壞放在眼裡,她真以為是仙子下凡不成!」
金日的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地望著客院那方向。
「當初她實在應該聽從算命先生的勸,跟了玉堂弟也就罷了,偏她擺兒擺兒的不肯嫁,又來害死我兒子,不能怪我對她使陰,這痛苦也是她自個兒兜來的!」
「大哥,」雙兒一臉關懷的瞅眼打量他。「你還惦著那孩子?」
金日瞟她一眼,嘴角淺撩,苦笑。「怎能不惦著,是我親兒子呀!」
「可是額娘說……」
「我知道、我知道,」金日安撫地按按她肩頭。「只有在夜深人靜之時,我才會惦起他,其它時候我都盡量不去想他,不會讓你大嫂起疑的。不過這把火兒可得在那對母女倆得到懲罰之後才能平息下來,這點你就寬容大哥一點吧!」
「大哥,你說的什麼話,不只你惱火,我也惱啊,就算大哥不想懲罰她們,我也放不過她們!」雙兒嬌嗔道。「人家只是關心你嘛!」
「我明白,」金日親愛的摟摟她。「謝謝你。」
雙兒俏皮的吐吐舌頭。「不客氣。」
金日笑著捏捏她的腮幫子。「好了,繼續幫大哥盯住她們,由她們盡情吵,可別自相殘殺起來了。」
「知道了。」
話談到這裡,匆地,一條人影飛閃而至,落地躬身,是鐵保。
「爺,黃公子急事求見。」
又是急事?
「黃希堯?」
「是,爺。」
金日蹙眉,隨即朝雙兒揮揮手,而後啟步行向側門,心頭暗暗嘀咕。
去年底他奉皇命隨軍征討大金川,黃希堯不便跟隨,於是向他告辭回河南,當時他還以為會有好一段時問見不著面了,沒想到黃希堯又跑來找他,還說是急事。
不會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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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麻煩!
「高恆?」金日不屑地冷哼。「那傢伙我向來沒好印象,仗著是國舅爺,可囂張了。」
「那麼,金公子,您願意幫忙?」黃希堯滿懷企盼地注定他。
「我們是朋友,你又幫過我,我怎能不回報你,只是……」金日遲疑著沒敢立刻答應幫忙。「我得考慮一下……」要幫黃希堯,他就得出京,但他放心不下翠袖呀!
正猶豫間,才剛分開未久的雙兒又慌慌張張跑來了。
「大哥、大哥,不好了,大妞兒和玉妞兒要來了!」
「什麼?」金日失聲驚叫。
「皇上行圍子巴顏溝時,蒙古諸王恭進筵宴,大妞兒、玉妞兒也去了,然後就一直跟在太后身邊,打算跟太后一起回京來。」
「他大爺的!」
這還不夠,弘曧也呼地一下飛入廳內來,模樣更是氣急敗壞。
「慘了、慘了,大哥,玉……」頓住,見有外人在,急忙把金日拖到一旁咬耳朵。「五堂哥進京來了!」
金日臉都綠了。「你你你……你別撒謊撂屁兒尋我開心!」
如果不是情況不對,弘曧準會笑出來。「沒啊,大哥,是真的啦!」
「天爺,我跟你又不熟,幹嘛老找我碴?」金日撫額呻吟。「他來幹什麼?」
「找汪映藍。」
「又是那個女人!」金日咬牙低罵,一臉厭惡。「真是該死!」
「他正在外城找人,一旦找不著,多半會硬闖入內城裡來,到時候……」
「夠了!」金日臉黑了一半,烏雲密佈。「阿瑪怎麼說?」
「阿瑪說交給我們。」弘曧說的快哭了。「皇上秋獵行圍,阿瑪負責總理在京事務,他沒空!」
「真他大爺的!」金日怒咒。「隨便兩句話兒就丟給我們,也不想想除了他,誰制得住弘昱!」
「大哥,怎麼辦?」弘曧哭喪著表情,又無助又無措。「我們……」
「閉嘴!」金日喝叱,「我想想,讓我想想!」然後,他背著兩手開始在廳內焦躁的來回走。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他定住腳步,神情毅然,顯然已做出某種決定。
「黃公子,給我三天時間,我再跟你走。」先給黃希堯一個回答,再轉對何倫泰吩咐。「何倫泰,領黃公子到客院休息!」
待黃希堯離去後,他再問雙兒,「弘昶呢?」
「還沒回來。」
「該死,又溜去哪兒玩了!」金日恨得想咬人。「雙兒,去通知香萍、香月準備出京,小心先別嚷嚷給汪家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