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進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底,他的心竟宛如遇熱的冰淇淋徹底融化,化為甜膩的糖水,甜甜暖暖的一路流進心底。
「謝謝小姐。」韓劭剛依言將藥收進懷裡,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好個慧黠善良的佳人。
「那我走了。」
「小姐慢走!」
恭敬彎下身,隨著漸遠的腳步聲,他的眸不由自主抬起,深深目送那抹纖柔身影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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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間裡,柳依人手裡拿著針線,膝上擱了件已縫好一大半的衣裳,寬大的淺灰衣衫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家的。
低著頭,她手執縫針,一針一線靈巧縫著,美麗的臉蛋上滿是專注,像是全天下再沒一件事能擱得進她心裡頭。
想到他身上那件破掉的衣服,她不由得加快手上動作,那抹俊逸英挺的身影,也不期然的幽幽浮上心頭。
「唉呀!」吃痛低喊一聲,她迅速將沁出血珠的手指放進嘴裡。
但收手為時已晚,衣服上已經染了一小點血漬,就在心口的部位,只要仔細點看就能看得出來。
瞧她,怎會在做女紅之際恍神!柳依人暗暗責怪自己。
這件衣裳,她可是連續趕了兩個日夜縫出來的,好不容易即將完成,卻不小心染上血跡,破壞了這件衣衫的完整。
再望向一旁桌上擱著的男人布鞋,柳依人一顆心莫名的悸動不定,那日不小心與他肌膚相觸,手上彷彿還清晰留著他的溫度。
「柚兒,你——」
正要喚人,一轉頭才發現房間裡空蕩蕩,柚兒肯定又趁她專心做女紅之際,溜去找其他丫鬟嚼舌根去了!
甩去腦中紊亂思緒,拾起針線正要重新動工,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哥?」
只見大哥柳長東神色匆忙從門外走來,凝重的臉色看得出絕不會帶來什麼好消息。
「依人,快!」柳長東一進門,就焦急的朝她嚷著。「快將娘過世前留給你做嫁妝的那盒珠寶給我!」
「大哥,你要珠寶做什麼?」柳依人趕緊放下針線,免得等會兒聽到什麼措手不及的消息又傷了自己。
「你別問那麼多,趕緊拿出來給我應急就是了!」柳長東羞惱伸長手。
「應急?大哥,你有什麼急用?」柳依人更糊塗了。「你要銀子儘管到帳房找總管拿便是,怎麼……」
「帳房裡已經、已經沒有銀子了!」事到如今,柳長東不得已只好托出實情。
「大哥,你是開玩笑的吧?」柳依人幾乎傻了,帳房裡怎麼可能沒銀子?
「都這個時候了,我哪有什麼心思跟你開玩笑?」
「銀子都花哪去了?」
「還不是你那兩個嫂嫂成天揮霍,再加上布莊連年虧損……唉呀,事到如今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快把娘的珠寶給我,我好拿去典當應急。」
說著,柳長東開始在她房裡翻箱倒櫃找起來。
「大哥,我沒有珠寶。」原本乾淨整齊的房間,頓時被翻得一塌糊塗,柳依人急忙想阻止大哥。
「你怎麼可能沒有珠寶?我明明親耳聽到娘把值錢珠寶送給你出嫁時用……」柳長東赤紅著眼,樣子看起來分外駭人。
「大哥,娘的珠寶已經全都被你拿走了。」柳依人無奈輕歎。
聞言,他整個人結結實實楞住了,睜眼望著她許久,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怎麼可能會拿走?」他木然說著,像是自言自語。
「那回你說大嫂想添些珠寶首飾,要我拿出來給兩位嫂嫂她們挑去,剩下的,前幾個月你又來全數借走了。」
「借走了?借走了?怎麼會這樣?那、那我現在上哪籌銀子去?」他突然捧住頭,像是無限懊悔又不知所措。
「大哥,你到底需要多少銀子?」柳依人手邊還有平時剩下來的私藏,若能幫得上,她自是不吝拿出來。
「百來兩銀子。」柳長東避重就輕回答,一手拚命揉著眉心,像是要把糾在一塊的眉毛揉下來似的。
「百來兩?」柳依人失聲驚叫。「大哥,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是不是布莊出了什麼問題?」她直覺一定是生意上出了差錯。
雖然眼前柳家只剩下五家布莊,一間本鋪、四家分鋪,但這終究是柳家世代留下來的心血。雖然她一個女人家無力插手生意,卻也不希望這世代傳下來的家業就此結束。
「你一個姑娘家,不必管這麼多。」柳長東粗聲吼道。
「大哥,這是爹的畢生心血啊,也是柳家幾代以來傳承的生意,你可千萬不能讓它毀在你手上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有辦法!你乖乖去繡繡花、作作女紅,生意的事自有大哥、二哥操心,不必你擔心。」他煩躁地揮手打發她。
「大哥——」
「別說了,我走了!」
柳長東轉身急匆匆的又走了。
望著大哥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她眼皮竟莫名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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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娘,柴火來了!」
一如往常的,韓劭剛將柴火擔進灶房,俐落將薪柴一一堆到灶邊,跟廚娘徐大娘招呼一聲,就準備出灶房去。
「阿剛,等等!」
徐大娘從後頭追來,一手一個往他懷裡兜進兩個白胖饅頭。
「大娘,這……」
「你塊頭大,肚子肯定餓得快,就先墊墊胃吧!」
徐大娘為人非常好心和氣,見韓劭剛初入府便對他處處關照,每回來一定塞些吃的給他,前天是珍珠糕、昨兒個是一大片麵餅,他全拿回去跟小順子分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剛開始吃來有些乏味的食物,他竟越吃越順口,開始愛上徐大娘的手藝。
而這份關懷的心意,也讓這些簡單的小點心,遠比他曾吃過的任何一種頂級料理更美味可口。
「謝謝大娘!」他真心道謝。
懷裡熨著饅頭熱烘烘的暖意,心裡竟又想起笑容暖人人心的柳依人。
自從上回那次見面後,已經好多天沒見到她的人影,偏偏他此刻的身份只是個下人,無權也不能逾矩到主子的宅院裡找她,但是,心頭的牽掛卻是一刻也放不下。
漫步走在院落間,他伸手看著掌心,原本滿佈的水泡幾乎在金創藥的神效下好了大半,只剩曾經撫過指尖的細緻觸感與溫度始終不曾褪去。
怎麼回事,他莫名其妙掉到這裡來,不先憂慮自己的處境與未來,反倒把所有心思懸在一個女子身上,簡直是——匪夷所思!
搖搖頭,他甩去滿腦子紛亂思緒,正要回去打掃庭院,卻險些被一聲駭人尖吼震掉懷中的饅頭。
「你這該死的賤婢,看我今兒個怎麼整治你!」
韓劭剛凝神傾聽,認出那是李金花的聲音,像是從前廳傳來的,好像正在責罵哪個丫鬟。他蹙起濃眉,不由自主朝那個方向走去。
愈接近前廳,李金花尖銳的聲音愈加刺耳恐怖。
「你知道這件衣服花了我多少銀兩嗎?這可是我最喜愛的衣裳,你居然敢用茶潑它?」李金花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大少奶奶,春香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
韓劭剛從木雕花窗望進去,看見一名瑟縮發抖的女孩跪在地上不斷求饒,而一旁的李金花則手插著腰像只茶壺,指著快嚇破膽的丫鬟破口大罵。
除了她們兩人,一旁還有幾位面露同情之色的下人,還有噙著薄笑看熱鬧的梁嫣紅。
「你這賤婢,今天要是不教訓你,往後人人都爬到我頭上撒野了。」李金花從旁人手中接過一樣東西,韓劭剛定睛一看,赫然發現那竟是——
他震驚瞪大眼,正想衝進屋內阻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李金花快手一揚,清脆的鞭聲響起,刀刃般的鞭子落在丫鬟身上,劃破衣服,露出皮開肉綻的一道大傷口。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全都不忍目睹,還有人難受地啜泣,卻沒人敢出聲相救,因為那根本毫無幫助,無異自找死路啊!
梁嫣紅有些無聊地打呵欠,摸摸插滿珠花的髮髻,然後欣賞把玩自己保養良好的玉手,心想:嗯,得再補幾個漂亮的指環才行!
而李金花打不過癮,右手舉高鞭子,打算再補幾鞭……
「住手!」韓劭剛憤怒地衝進大廳,怒目瞪著李金花。「你憑什麼打人?」
「啥?」或許是不相信居然有人敢這樣對她咆哮,李金花一時之間傻住了。
「你不也是人嗎?有什麼權利像對待畜生一樣用鞭子打人?」韓劭剛繼續質問她。
「你說什麼?!」
李金花呼天搶地大嚷起來。「反了,反了!一個劈柴挑水的下人也敢這樣對我大呼小叫,簡直反了!不給你一點教訓,我就不叫李——」
她惱羞成怒,將目標轉向他,鞭子卻被男人一把扯下,怒聲喝斥:「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