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後悔的。」
望著柳長東,韓劭剛終於展開幾天來的第一抹笑容。
他總算不負對依人的承諾,解決了這殘忍至極的婚事,還她自由之身。
離開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他的可人兒。
被囚禁不是最糟的事,難受的是自己對她一天比一天更深的思念啊!
走出了陰暗的柴房,韓劭剛一時無法適應外頭明亮的光線,但滿心的思念卻是那樣迫不及待。跨著大步,他不顧一切就往柳依人的寢院飛奔而去。
愁眉苦臉、呆坐在門邊的柚兒一見著他,兩眼登時瞪得老大,那模樣活像白日撞見鬼。
「你你、你……」結巴好半天,柚兒還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小姐在嗎?」他目光專注地凝望虛掩門扉,彷彿整個人已經穿透門飛進了屋內。
「在、在裡頭。」柚兒還是結結巴巴。
不等柚兒替他開門引路,韓劭剛便迫不及待逕自推門而入。
一進門就見越形消瘦憔悴的柳依人,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桌邊縫衣裳,時而歎氣時而蹙眉。
「依人。」終於,他忍不住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聞言她整個人如遭雷擊,遽然一震後抬頭,手裡衣裳掉落。
「阿剛?」
用力眨了好幾下眼,柳依人以為自己又恍神做了夢,只是這夢太過美好,連他將她圈進懷裡,讓她身子泛起微疼的力道都是那樣真實。
「我好想你!」他在她耳邊瘖啞低喃道。
「天,真的是你!」他靠得那麼近,他的氣息、他的溫暖真實熨貼著她,教人不容懷疑這絕不是夢。 「你怎麼出來了?是誰放你出來的?這究竟怎麼一回事?」她不敢置信的追問。
「是大少爺放我出來的。」他微微一笑。
「大哥?為什麼?」柳依人一臉糊塗。
「我等會兒再慢慢向你解釋,不過,我要先跟你說個天大的好消息。」他賣著關子。
「好消息?」柳依人唇邊掛著牽強微笑,心情卻是莫名低沉。
除了他安然無恙被釋放外,對她面言還能有什麼好消息?
「大少爺答應取消劉家的婚事了。」
她整個人像是被嚇傻似的,好半天動也不動,完全反應不過來。
「依人,你怎麼了?」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一時之間韓劭剛也慌了。「天,別嚇我,你好歹出個聲……」
「你說的,是真的嗎?」不知過了多久,柳依人的神智總算慢慢恢復,這才恍惚開口問道。
「我何時騙過你?」她的震驚更讓韓劭剛心疼不已,可見這樁婚事對她面言是個多麼可怕的夢魘。
「太好了!」
頓時卸下心裡重擔,她突然情緒失控地放聲哭了起來。
緊緊將她抱進懷裡,他等她哭個痛快,將這段時間以來壓抑的情緒與委屈全發洩殆盡。
「好些了嗎?」見她哭聲漸歇,韓劭剛溫柔擦去她臉上的淚。
紅著臉點點頭,她以微啞的嗓音追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微微一笑,韓劭剛將事情仔仔細細的說給她聽,聽得柳依人是一臉難以置信。
「你為何知道蠶絲價格會大漲?」連柳依人都跟大哥有相同的疑問。
「歷史一向是我的拿手項目。」他神秘一笑。
「我不懂……」柳依人困惑的望著他。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我會盡一切所能保護你就好了。」擰起眉,他心疼撫著她明顯消瘦的臉龐。「你又瘦了!」
「你被關起來,我怎麼吃得下、睡得著?」
都這個節骨眼了,她擔心的竟不是自己,而是他,這讓韓劭剛的心再度緊擰。
紛亂不定的心在這一刻總算踏實起來,她萬分寶貝地拾起掉落地上的衣裳。
「這是你縫給未來夫婿的衣服?」不由自主的,他竟莫名嫉妒起來。
「當然不是!」柳依人忍不住失笑。「這是給你的,我想趕在出嫁前再替你做件衣服,不然你衣服破了要找誰來補?」
「小傻瓜!」他心疼又憐惜的輕聲責備:「你非得讓我把心全都往你身上掛才甘心是不是?」
難以想像,相隔千年,他竟把心懸在一個既堅強又柔弱的女子身上。
「什麼意思?」她害羞又困惑的仰頭望著他。
「意思是——我很不自量力的愛上了你。」他輕聲一歎,溫柔伸手替她理齊頰邊髮絲。
「你、你說什麼?」他的話幾乎害她哽住了氣息。
「我說,我愛你。」
癡癡望著他許久,柳依人滿心狂喜,整個人宛如在太虛飄蕩,絲毫沒有半點真實感。
拘於世俗的道德與女人的矜持,她只敢把情意深藏心底,誰也不敢說。
但他的不顧一切、他的挺身而出,他勇敢無懼的膽識讓她徹底為他心醉,更決定這輩子非他不嫁。
「我也早就愛上你了。」將臉蛋埋進他的胸膛,她羞怯又堅定的吐露秘密。
她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在乎他的來歷,她只在乎這個昂然不凡的男人。
「原來這是上天的安排。」他望著她迷離的眸,嬌柔的臉,頓時若有所悟。「跨越千年而來,只為了尋找你。」他深情微笑。
聽著他語帶玄機的話,柳依人困惑凝望著他尋求解答。
「你不必懂,只要知道,這輩子我是為你而來。」
她是如此美麗動人,馨香氣息撩動人心,他粗指輕撫她輕輕顫抖的唇,潤澤粉嫩猶如帶珠露的玫瑰花瓣,讓人忍不住想汲取香氣、輕嘗甜美。
俯下頭,他的唇渴望地捕捉她,將她的顫抖、羞怯與甜美盡數納入口中。
帶著芝蘭香氣的芳津迅速滲入口中,宛如也跟著滲進他每一個毛細孔,直至全身充滿了屬於她的氣息,讓人深深悸動著。
依依不捨鬆開唇,他瘖啞吐出一句話。
「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去哪裡?」懷中的人兒仰起火紅小臉,氣息不穩的輕聲問道。
望著那張讓人動情的臉龐,他堅定的許下承諾。「去一個沒有紛爭、沒有勾心鬥角,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望進他的眼底,裡頭有著對她的保證與承諾。
漾開笑,在這一刻,她將心全數交給了他,往後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第八章
一夜之間,柳長東不但退了劉大金這門親事,還把韓劭剛放了出來,甚至將他升為布莊大總管,掌管柳家現有的五家布莊。
消息一出,柳府上下一片嘩然,一向專攬大權的李金花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你瘋了不成?這麼好的一門親事你竟然把它退了,把送上門的五千兩硬生生往外推,還讓那奴才當總管,你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她一得知消息,立刻扭住柳長東的耳朵大聲咆哮。
「以後柳家的一切大小事由我作主,沒有你插嘴的餘地!」柳長東狠狠甩開她的五指雞爪,受了幾年的窩囊氣,他打算今天一次全討回來。
「你說什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這樣對我,你……」
「別以為我不敢休了你!」一句陰惻惻的警告,叫李金花霎時住了嘴。
「你要休了我?」李金花抖著唇,一臉死白。
「生不出子嗣,我要你何用?」柳長東忿然說道。「你該知道七出之條吧?」
「七出之條?」李金花宛如驟遭雷擊,身子踉蹌了。
所謂七出: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這是每個嫁做人婦都知道的。
「光是多年無子我就可以把你休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就是吃錯藥才會把你留到今日,趁這回柳家起死回生我好休了你……」
「相公!」突然間,那個向來潑辣刻薄的李金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不住的磕著頭。「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無理取鬧,你要子嗣可以再娶偏房,我不反對、絕對不反對,你以後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絕無二言!求你別休了我,我一個女人家被休了怎麼還有顏面活下去……」
看著平時囂張跋扈、極盡刻薄之能事的妻子,柳長東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休了她不可。
眼見丈夫心意堅決,李金花想到自己離開柳家,只能過著普通人粗衣淡飯的日子,忍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這哭鬧驚動了柳依人,她迅速趕來一探究竟,才知道兄嫂兩人吵了起來。
「大哥,雖然大嫂過去也有不是,但一夜夫妻百世恩,你就原諒嫂嫂,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善良的柳依人,絲毫不計較過去李金花的刻薄貪婪,反倒心疼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李金花。
「依人,你也知道這女人生性刻薄,一張嘴惡毒得無人能及,留下她往後柳家絕無寧日。」
「不會的、不會的……」李金花抽抽噎噎的急忙說道:「我保證我以後會改,絕不會再犯了!我的好依人,嫂嫂知道你心地最善良,求你跟你大哥求情,饒了我這回吧!」
柳依人見她哭得妝全花了,那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往日的囂張跋扈、盛氣凌人不再,臉上只剩即將成為下堂妻的恐懼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