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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寄秋

  「有一次他清醒過來,抓住我的手大喊:薇薇在哪裡?我以為他在說:喂!我在哪裡?一直到發現妳的中文名字叫湛薇薇,以及妳和他熟稔的程度,我才猛然有這印象,妳應該是他口中深情呼喊的那個人。」

  而他不說是因為認為他們不可能久留,且德烈嘉斯並未想起她就是他愛過的情人,他自然不會多事的提及,以免壞了大局。

  可是在認識她和她那些親友後,他又覺得自己的隱瞞太殘酷,崇尚愛情的他居然狠心地拆散一對有情人,這是一種自私且無情的行為。

  「裡奧,你認為我該愛他嗎?」湛薇薇用義大利文說道,表情略帶哀傷。

  微訝她流利的義大利文,他給予中肯的建議,「問妳的心,讓它來告訴妳。」

  「你也有失憶症嗎?他結婚了。」這是她卻步的原因。

  他更加詫然了。「他是要結婚了,但沒有結成婚,先生在宣讀婚誓時反悔了,否則他現在不會在這裡。」

  而是在瑟米夏墓園。

  「你是說他沒結婚?」怎麼會?那個叫蕾貝絲的女人說他們才是真心相愛的,而她不過是蛋糕上的草莓,嘗鮮罷了。

  「是的,在神父問到他是否能一生一世愛著新娘時,他忽然怔了一下,接著轉身往教堂外走,還頻頻看表,不知道想做什麼?」

  感謝現代科技,雖然他不在場卻能得知一切,因為監視錄影器將畫面傳回主控電腦,他們才能看清楚爆炸前發生什麼事。

  當然,爆炸後它也毀了,只剩焦黑的一坨。

  苦笑的湛薇薇忽然流下淚,輕握著德烈嘉斯輕度灼傷的手。「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他要趕赴一個約會。」

  「約會?」什麼約會這麼重要?讓他丟下新娘和眾多觀禮的親友賓客。

  「我們約好了十二點見,逾時不候。」他沒有背棄他們的晉言,他選擇了她。

  「他跟妳……約好了?」一臉納悶的裡奧不太瞭解,結婚當天的新郎怎麼有可能去赴別的女人的約,行程上一定趕不及。

  他的疑惑很快有了解答。

  「我是故意的,因為我曉得那天他得和另一個女人結婚,所以我約了相同時間,讓他無法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其實她也是攻於心計的女人。

  裡奧有些明白了。「妳想試驗他是不是真愛妳對吧?」

  難怪德烈嘉斯在最後一刻後悔了,因為他無法許下愛的承諾,在神的見證下他欺騙不了自己,匆匆忙忙轉身只為找尋他最在乎的人。

  或許這就是上帝有意的安排,當他選擇對愛誠實時,死神的鐮刀才沒有揮向他,讓他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還能繼續呼吸,完成他未完的事。

  「很傻的舉動,在我決定那個約會時,我卻已有離開的打算,我的心眼很壞,想讓他兩邊落空,看看他是否如我一樣的痛苦。」

  報復的刀刃是雙面的,傷人也傷己。

  「但妳的痛苦並未減緩是嗎?」裡奧開始檢討自己過去的情史,他的多情和花心是不是也曾傷過人?

  愛情的傷害是無形的,看不到傷口,也無從判斷傷得重不重,那種痛是沒受過傷的人體會不出來,深及骨髓輾轉難眠。

  「我以為我不再為他難過了,可是在我又再次看見他時,我才知道他真該死,居然又讓我想恨他。」她咬牙切齒的說道,撲簌簌而落的淚水如春雨滴個不停。

  「是愛他吧!沒愛哪來的恨。」現在他懂了德烈嘉斯為何在昏迷中仍喊著湛薇薇的名字,那也是愛,他連在死亡關頭都放不下她。

  她不語,沉默以對,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微顫的指尖撫過舊傷的疤痕,心頭一陣一陣抽痛的湛薇薇止住淚水,盈滿水氣的眸子流露著愛意,她聽不見房門開啟又闔上的聲音,更不知高大帥氣的裡奧何時離去,她一心專注她指下的男人。

  他為她受傷她難過,他滿身是傷她不捨,他緊閉的雙唇是如此缺乏血色她更是痛心,瞧著他連昏睡都緊皺著眉頭,她怎麼放心放他一人獨處。

  冤孽呀!究竟是她欠他的多,還是他活該來補償她,中斷五年的緣份因這場意外而有了聯繫,她該大笑命運對她的安排嗎?

  「愛上你是我的宿命,那你呢?」

  背向她的男人不言不語,呼吸沉穩地趴著。

  看著他,湛薇薇的思緒飄得好遠好遠,那個老笑她連走三步路都喘得像老太婆似的男人,在明知她體力不濟偏拉著她去爬山,然後又背著她爬上爬不怕她累著,一路呵護地不讓陽光曬傷她的皮膚。

  他總是說她有著世界上最柔嫩的肌膚,細細滑滑有如剛擠出的牛奶,讓他愛不釋手地離不開她的身體,一撫再撫好確定她真是他的,他要造個籠子關住她,免得有人偷走她。

  可惜是他親手打破牢籠,讓她有遠走高飛的機會,從此遠揚不再回頭。

  不識愁滋味,愛笑世上的庸人,如今她也嘗到嘲笑別人的苦澀,上天總該仁慈地放她一馬,讓她從苦難的波濤中解脫。

  一滴淚從頰邊滑下,滴落在那道如娛蚣般醜陋的長疤上,它在眉間轉了個彎,滑落他剛毅的眼眸,蒼白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德斯,到底是你負了我,還是我負了你,你能告訴我答案嗎?」要怎麼才能不愛他?她自問。

  昏睡三日的德烈嘉斯動了動手指,強烈的痛楚從背部傳來,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他受傷了,而是聽見女人強忍的哭聲。

  「寶貝,妳在哭嗎?」他的愛在傷心。

  猛然一僵,以為聽錯的湛薇薇迅速地抹去頰上哭過的痕跡。「德斯,你醒了嗎?」

  等了許久沒回應,她取笑自己的多心,門醫生說他的傷勢十分嚴重,起碼要睡上七天才會清醒。

  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不好送一般醫院診治,只好拜託門開心上門醫治,雖然她專精心臟方面的毛病,但對於外科方面的治療尚難不倒她。

  前提是必須瞞著她身為檢察官的丈夫,否則事情無法善了,他一定會徹底追查此事的來龍去脈,讓原本就已複雜的爆炸案演變成舉世皆知的國際案件。

  「妳知道嗎?我比較喜歡看妳笑的模樣,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她的笑,很甜。

  不是錯覺,他真的醒了,而且正在……看她?!

  「你……你有沒有哪裡感到不舒服?」不自在的湛薇薇撇開臉,不想對上他那雙令她心動不已的藍眸。

  「有。」他試著翻身,倏地一痛的背讓他齜牙咧嘴地緊擰眉心。

  「啊!你不要亂動,小心傷口又裂了,你什麼地方難受?」一瞧見他痛得直喘息,她的心也跟著痛了,滿臉著急地扶著他。

  「嘴。」

  「嘴?」他在說什麼?

  「受傷的英雄有權得到美女以表謝意的吻,妳忽略了我的福利。」那是他應得的。

  狐疑地瞧著他,湛薇薇有滿心的不解。「你傷到頭了嗎?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看?」

  他,不正常。

  「不,我只要妳的吻。」他渾身火熱,像一塊烙鐵高溫不退。

  唯有她的吻才能化開他體內的熱度。

  「德斯,你真的該看醫生,你……你做什麼?」猛地一抽氣,她粉嫩的臉上出現許久不見的霞色。

  明明痛得連翻身都困難,傷痕滿背的德烈嘉斯仍然不安份,掬起她的手放在唇上輕吻,不肯放開地含吮其中一根指頭。

  「誰叫妳不吻我,我只好自己動手了,我親愛的北極星。」可是他還是不滿足,少了實質的撫慰。

  他比較想做的事是脫光她的衣服,把她往水床上一丟,盡情地品嚐她的味道,一寸一寸地吃掉她,讓她沒力氣下床。

  「等一下,你剛叫我什麼?」湛薇薇的呼吸一窒,錯愕地盯著他。

  「寶貝?」他促狹地又吻了吻她的掌心。

  「不是這一句。」身體微顫,一股來勢洶洶的慾望忽然擄住她。

  他笑著將她拉低,好對上她清澈如水的黑眸。「好久不見,我心愛的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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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記起我了?!」

  說不上是高興或是沮喪,德烈嘉斯的確想起他所愛的北極星,他們曾經相依偎地走在香榭大道,也曾對著大海互訴衷情,他是愛她的,非常非常的深切,愛到他想殺了她好一起同葬。

  可是他仍有部份的記憶完全消失了。

  他記不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如何開始相愛,他表明了自己的黑幫身份了沒,以及他們的第一次在哪裡發生,他全然不知。

  與她在一起兩年,他有一年多的記憶不見了,只剩下他們相愛最深的那段時光,他允諾要讓她披上鑲滿星星的白紗,成為他最美麗的新娘。

  但是畫面接著一拉至半年後,與他步向禮堂的卻是另一個女人,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將北極星置於最不堪的位置,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繼續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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