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們在他右手邊的這把躺椅上度過,他像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一樣和她卿卿我我。海灘在他的面前伸展著。艾迪斯死的那晚他在那兒見到她;他提早從邁阿密回來,因為他思念她。她幫他做了夜宵,然後他陪她走回家。「我為你瘋狂。」他的意思是「我愛你」。感謝上帝他沒那麼說。不然他又多了一樁現在要讓他咒罵自己的傻事。
諾亞轉過身,走進了房間。他思索著,到底是怎麼樣一連串的頭腦發熱和一世難遇的相互吸引,讓她在所有他認識的女人中,成為他想要的那一個。
他不明白他怎麼會見鬼的那麼幼稚。他敢用任何東西打賭,她像他愛她一樣地愛著自己。事實上,他是下了賭注,而最終,她讓他輸了一大筆錢。聯邦調查局搜查了他的遊艇,由此產生的媒體負面報道毀了他的名譽,儘管聯邦調查局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但是只他們懷疑他這一項就會在人們的腦海裡徘徊多年,揮之不去。
思瓏·雷諾茲就像一朵蘭花般嬌柔而美麗;她是紮著馬尾辮的瑪塔·哈里4。
他停在了家庭室的門口,望著錄像機裡半退出的錄像帶。在湃瑞斯和她身陷險境後的幾天內,電視台的新聞節目播放了一段現場錄像,裡面有思瓏作為警察工作時的鏡頭。儘管科特妮認為思瓏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她還是被她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深深吸引了,典型的單純得沒有理智。她把所有她看見的都錄了下來,然後纏著諾亞要他看。
根據科特妮說的,貝爾港警隊出現在系列片「警隊現場直擊」或者類似電視片中的一集裡。思瓏是掃毒任務中的一員,片子就是在他們行動時拍的。
錄像帶在召喚著諾亞。在他離開之前,這是他看它最後的機會了。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去看望湃瑞斯了,而他一個人在家裡。他走到電視機邊,把它打開,而後將像帶塞進了機器。
電視機的屏幕亮了,像帶開始轉動,諾亞突然感到一陣憤怒,他想到他竟然自告奮勇要教思瓏怎麼射擊,這樣「柔弱的小天使」就不會怕槍了!
電視屏幕上,那個「天使」穿著在背面印著警察字樣的夾克衫,貓在一輛巡邏車邊,兩手握著一把槍,她正在掩護她的同伴們向前草坪衝去。
在下一段錄像裡,思瓏不僅僅是掩護她的同伴,她衝在前面,跑向一幢大樓,然後將身體緊貼在門邊,兩手緊握著槍,舉得高高的。
諾亞按了關機按鈕。他厭惡錄像裡的她。
但是如果她不是背叛了他,他會認為她絕對出色。
他想起他把一份需要帶上的文件拉在樓上了,於是他上樓去取,這樣接著他就可以離開了。他正在書桌的抽屜裡翻著他的文件,聽到底下的大廳裡一陣人聲響起。等他抬頭看的時候,只見保羅·李察森站在門口,兩邊站著科特妮和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看到了諾亞眼裡的凶光。「諾亞,你能不能就聽聽保羅說的?」
作為回答,諾亞伸手抓起電話,按了內部通話鍵。「馬丁,」他對他的司機兼保鏢說道,「有人闖進了我的辦公室。把他弄出去。」他把他的目光轉到了他的書桌上,發現了他要找的交件,於是他站了起來,繞過書桌。「李察森,當我從你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說道,他的父親和妹妹明智地讓開了路,往走廊稍稍退去。「如果你稍微扭動一下的話,我會認為那是攻擊性的舉動,我會很高興把你從陽台上扔出去的。我們讓對方明白各自的意思了嗎?」
作為反應,那個聯邦特工向諾亞的辦公室裡又跨了一步,關上門,然後扭上了鎖,有效地把道格拉斯,科特妮還有正衝上樓來的馬丁都擋在了門外。他把雙肩靠在門上,這樣就沒人能打開房門了。李察森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漠然地注視了諾亞一陣。
在門的那一邊,可以聽到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在勸說馬丁,告訴他這兒並不需要他。保羅一點也不懷疑,諾亞此刻正是怒火中燒,而且他的體格也足夠強健,可以和他一試身手,不過有一個事實讓他要賭一把,那就是諾亞不會想讓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孩面對一個有他在其中的暴力場面,即便她只是聽見卻看不見。而且他也要賭一把自己的能力——他可以化解他的仇恨,而且在他決定寧可付出讓科特妮聽一場肉搏的代價之前,既然她已經預料到它會發生。
「諾亞,」保羅最後用一種鬆弛而隨意的口吻說道,「我這兩星期糟糕透了。事實上,在過去的五年裡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
諾亞斜靠在書桌的前面,緊咬住的牙關處一塊肌肉在鼓動著,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保羅身後的地板上,仔細聽著動靜,想看看科特妮是仍呆著還是已經走了。
保羅明白他的意圖,於是他加快了語速,也更友好了。「你記得五年前扎查·班尼迪克特案嗎?」
梅特倫的目光不屑地朝他瞥了一眼。似乎沒人能忘記當年這位奧斯卡獲獎演員兼導演被誤判謀殺了他的妻子,全球一片憤怒和聲討。班尼迪克特從監獄逃出來,劫持了一個名叫茱麗·邁森的人質,而她愛上了他。當班尼迪克特冒著失去自由的危險到墨西哥與茱麗匯合的時候,保羅重又抓住了他。在墨西哥城機場的暴力一幕,在全世界都被電視播出了。
「從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你記得那場禍事。我就是負責逮捕班尼迪克特的特工。我就是那個把茱麗·邁森帶到墨西哥,在機場用她做誘餌的人。」
「告訴我,」諾亞打斷了他,「對於犯了法的人你總是緊迫著不放嗎?」
「很顯然,在你這個案子裡不是。在班尼迪克特的案子裡也不是。當班尼迪克特在墨西哥城遭逮捕後最終被宣判無罪,並且從監獄釋放的時候,我去看了他,並且成功地代替茱麗向他懇求。他原諒了她。」
「見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這就要說到這點。你看,茱麗和班尼迪克特以及眼下思瓏和你的處境,兩者有兩個重要的區別:茱麗去墨西哥城幫我抓獲班尼迪克特,因為我說服她相信他是有罪的。可是我從來沒有成功地說服思瓏你是有罪的。」
保羅發現諾亞的眼裡閃過一絲並不情願的興致,於是接著往下說。「事實上,我根本沒想那麼做。思瓏跟我來棕櫚海灘是要幫我調查卡特·雷諾茲。她一點也不知道我認為你在替雷諾茲拿那些現金為集團洗錢。我瞞著她有幾個理由。一個原因是思瓏是個理想主義者;她很忠誠也很聰明。如果她一旦懷疑我在利用她搜集對你不利的信息,我想她會戳穿我和她的假身份,為了保護你。」
「我該相信這些嗎?」
「我為什麼要說謊?」
「因為你是個人盡皆知的狗雜種。」
「科特妮和你有一樣的觀點。」保羅苦笑著說道,「她的話更有禮貌一點,不過她的語調和意思和你完全一樣。但是,」他輕快地接著說道,「這走題了。我說過茱麗·邁森和思瓏·雷諾茲的情況有兩大不同點。第二個是:茱麗在她那麼做之後她覺得她背叛了班尼迪克特。她願意忍受班尼迪克特的憤怒,還有他的拒之門外或者不聽她的解釋。可從另一方面,思瓏並沒有什麼該讓她有犯罪感。她和你有著同樣的驕傲,所以在你繼續踐踏她的驕傲之前請仔細想想。」
保羅推開門。「我知道我說了很多,你可以好好考慮。」他看了一眼他的手錶。「你有半小時的時間決定你是不是要把你還有思瓏的生活弄擰。」
「見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正在幻影號上等你。所以想想吧。她不是在那兒求你。她永遠不會求饒。她想告訴你,對於所發生的事她很抱歉,她還要以適當的方式和你說再見。」
轉過身他向門口走去,接著他停了下來,半扭過身。「還有一件事,」他微笑著說道,「我要和湃瑞斯結婚了,而且從有一晚我的巨大不適中,我發現她有著異常有力的右臂。」
梅特倫抓住了話裡的要害。「她打了你耳光?」他平靜地總結道。
「正是。」
「為什麼?」
「我指責她謀殺了艾迪斯。」
「聽上去是個不錯的原因。」他樂在其中地說道,有點刺耳。
「在那之前的一個小時,我還發現思瓏積蓄的力量更大,而且比湃瑞斯動作迅速。」
梅特倫的眼裡閃爍著興致。「思瓏也打了你耳光?」
「不。她用右勾拳擊中了我,幾乎把我打到了地板上。」
「為什麼?」
保羅嚴肅了起來。「因為她這才發現我利用了她來對付你。」他已經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為思瓏辯解的話都說完了,但是當他審視著梅特倫無動於衷的臉,想要發現一些線索,猜測他的想法時,他的表情令人完全無法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