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湃瑞斯聽到他父親說,「我可以說服思瓏把錢留在信託基金裡,而只享受利息。我已經說服湃瑞斯這麼做了——」
一陣響聲,好像迪士勒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思瓏。雷諾茲不是湃瑞斯:她是個警察。如果她決定要撤出她那筆錢,而你又不能把錢交出來,她就會把這醜事給捅出來。那醜事會扯上你還會殃及雷諾茲銀行。你銀行的合作夥伴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別再把他們叫作我的合作夥伴,你這該死的傢伙!我們只是有商業上的安排,算不上什麼合作夥伴關係。八十年代,我的銀行發生問題時,他們保釋了我,作為回報我答應這些年來為他們洗錢。我讓他們把自己人安插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上,而且我還容忍了你在我身邊,但是從沒人說過會有謀殺。」
「這是因為別無選擇。如果我早知道艾迪斯會更改遺囑,把思瓏也算進來,那個老女人在她能簽署那文件之前就會像自然死亡一樣地死去了,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不幸的是,直到威爾遜帶著簽署好的新遺囑離開這兒.並且讓你的僕人做了見證人,我這才知道。我咨詢了你的合作夥伴,他們咨詢了他們的律師。結果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思瓏去得到她那份遺產,那就是讓她看起來是通過謀殺才得到的。你的合作夥伴讓我去處理這事。」
湃瑞斯聽到她父親像是在呻吟般地詛咒了一句,而迪士勒聽上去卻那麼不屑一顧。「卡特,這只是生意。沒有個人原因。她有自己的槍,所以事情就更好辦。」
卡特的聲音一下子衰弱了下去,低語著像是遭到了重創。「你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發現她是個警察的?」
「可憐的艾迪斯死去的前一天,我問你的女兒她覺得樓下那些少有的波斯地毯怎麼樣。她把那些顏色說岔了。這件事,再加上她並不真正對房子的裝潢感興趣,讓我起了疑心。
「我只花了五分鐘就在電腦上查出來她是個警察,然後一個電話就得到了確認。你的商業夥伴花了十五分鐘想出了一個計劃,然後給了我指令。」他不耐煩地又接著說,「我花了三十分鐘找到了她藏的那把該死的槍。好了,我們現在可以結束這場不愉快的談話了嗎?」
在一牆之隔的辦公室,湃瑞斯屏住呼吸,她的手停在那個可以關掉揚聲器的按鈕上。但是,她得知道他們怎麼說思瓏。
她父親一定點了點頭,因為他沒有說話,然而迪士勒的回答讓她渾身的血液幾乎降到了冰點。「今晚,經過一次小小的勸說,思瓏會突然感到良心的不安,她的愧疚會讓她寫下一張紙條,承認她殺了她的曾祖母。然後她會讓自己的腦袋開花。女人並不想在她們死的時候把自己弄得很難看,但她是個警察。她更可能會採取一種迅速和確定的辦法,你不——」
湃瑞斯拍了一下內部通話鈕,把揚聲器給關了,隨即逃離了她父親的辦公室,踉蹌著跑下了大廳。她父親的臥室在房子北翼的盡頭,她的則在南翼的盡頭。中間隔開兩翼的地方是通往門廳的中央扶梯,湃瑞斯經過這裡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傭在捧著一疊新制的亞麻布在大廳裡走過,於是她放慢了腳步,走了起來。
她還沒有確切的主意到底該怎麼做;她近乎瘋狂的情緒讓她無法用正常的邏輯思考,除了兩條思路。她得警告思瓏,而且她離開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她為什麼要離開,或者她會去哪兒。
「你好,瑪麗,」她對那女僕說道。「我才想到我還有個——美甲護理。我趕時間。」
回到房間,她一把抓起她的錢包還有車鑰匙,接著向門走去。隨即,她想起她把保羅·李察森的名片扔在了一個抽屜裡,她本想給他的上級寫一封言辭激烈的信,投訴他對她的指責。
她看見了那卡片,但是她的手在不斷地抖著,好像中了風,卡片兩次從她的手裡掉了下來。
諾斯莊在樓下的大廳裡。她需要讓他給她父親留個口信,這樣他就不會懷疑她為什麼不在家吃晚飯了。她苦思冥想出一個她在曾祖母葬禮的第二天能去而又不會讓他感到奇怪的地方。「我父親在和迪士勒先生談話,我不想打攪他。請你告訴他……米德太太打來電話,我要過去和她討論一些我的設計。我想這可以讓我開心點。」
諾斯莊點點頭。「是的,小姐。」
湃瑞斯從她的美洲虎汽車的中央支架上取下車載電話,順便瞥了一眼儀表板上的時鐘,她發現剛過了四點。如果她完全不顧及車速限制的話,開車去貝爾港大約要一個小時或者不到。要是安排飛機飛去貝爾港的話,可能時間會更長,而且一旦著陸還得找地面交通。她決定開車去。但不管哪條路,在天黑之前她都沒法到那兒。
她把話筒擱在她的肩膀上,一邊留心注意著來往車輛,一邊撥打那個保羅潦草地寫在他名片後面的電話號碼。她的手還在顫抖,但是她有火燒眉毛的事情要處理,這讓她沒時間想那些讓她不敢想的事情:
保羅留的那個號碼給出了一個類似呼機的信號,於是湃瑞斯輸入了她的車載電話號碼,然後掛斷,等著他迅速回呼。
保羅坐在棕櫚海灘汽車旅館的房間裡,無可奈何地由著負責聯邦調查局邁阿密分部的特別幹探在電話上向他開火。他隨身帶的手提電話此刻正躺在夜燈台上,上面的一盞小燈開始閃了起來,說明有電話進來了。保羅拿過來,將它調到了呼機狀態,好讓它別再鳴響……而這讓電話那頭的人更加怒髮衝冠。
「保羅,你知道在這兒都發生了什麼嗎?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我們將會賠上很大一筆人力,結果只是回答梅特倫的律師今天遞交給法庭的第一批訴狀,狀子已經像洪水一樣氾濫了。」
「他具體指控我們什麼?」
「我真高興你會問這個問題,」布萊恩·邁卡譏諷地回答道。聽筒裡傳來一陣紙張摩擦的聲音,他拿起了梅特倫律師的那些文件。「讓我們來看看,這一個指控我們非法搜查和沒收,然後還有設陷阱……」保羅一聲不響地聽著那些冗長的法律訴訟章節。「等等,我還漏掉了這一個,」邁卡挖苦地說道,「這一條起訴我們『惡意的不具法律資格』。」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具有法律資格也違反了法律?」
「從梅特倫的律師打算把它變成一條法律開始!」邁卡怒氣沖沖地說道。「他的律師可能正在根據這些制定新的法律。我能想見,這些會一路鬧上高級法院,去要求裁定。」
「布萊恩,我沒什麼好說的。」
「不,有。在其中的一條訴狀中,梅特倫要求得到一個正式的公開道歉,因為你在他的船上沒有找到任何非法的東西。他要你說對不起。」
「告訴他見鬼去吧。」
「我們的律師正在起草回復的法律文件;不過,我認為並不合適,除非你千真萬確地覺得他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你要找的那些東西弄下了他的遊艇。」
保羅長長地出了口氣。「他根本沒辦法。他在幻影號上開完最後一個會,就從南美飛回來了。我們在那船回這兒的路上,就把它監視起來了,它停在棕櫚海灘每一天的每一個小時我們也都監視著它。」
「那麼,你是告訴我在南美沒有什麼走私物品被帶上船,或者你沒發現。」
保羅點點頭;接著他大聲說道,「是。」
「而且在『星空守望者』號上也什麼都沒有。」
「沒有。」
「那麼,基本上,梅特倫是清白的。」
保羅想到因為他錯誤的預感而毀掉的一段私人生活,感覺糟糕透了,而他又不能讓邁卡知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儘管,從法律上講,你可以歸罪於我們找到的那挺機關鎗。那是一種自動武器,是『非法』的。」
「謝謝你的觀察,頗令人啟發。好吧,那該死的東西事實上是個古董,而且還是他沒收來的,我們該怎麼說?」
保羅又歎了口氣,想到思瓏,她那麼堅定地維護梅特倫,因為她自己的判斷力比他的要可靠得多。「你覺得如果我去拜訪一下梅特倫,平復一下他的情緒,值得嗎?」
「他不需要什麼平復,他要見血——你的。」
「我得和他談談,把另一件事理清。」保羅說,想著他至少得設法讓梅特倫相信,思瓏根本不知道梅特倫是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對象。
「別走近梅特倫。」邁卡警告他,火又冒了上來。「那麼做的話,你會讓我們的辯護陷入危險境地。保羅,聽到我說的了嗎?這是命令,不是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