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臂垂到了身體兩側,轉過身,直面著他。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讓他一時都無法讀懂。「你發現什麼了嗎?」她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道。
「不,還沒有。」保羅承認。他歎了口氣,很恭順地說道,「看,我知道你一定會因為這個朝我撲過來的。如果這會讓你好過一點的話,那就這麼做吧。」
「那麼做不會讓我好過一點,但是這個會——」她的右拳一下擊中了他的下巴,把他的頭砸向後,身子也旋轉著向後倒去。
保羅用一隻手抓住牆好讓自己保持住平衡,抬起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像她這麼一個細小纖弱的女孩,竟然能出這麼厲害的重拳。她又上前了一步。他又痛又氣又欣賞,抬起手,帶著幾分警誡地說,「夠了!這夠了。這下就算了,但是不能有下一次了。」
她被剝奪了發洩怒氣的方法,眼看著在他的面前憔悴了下來。她一屁股坐到了床腳邊,將雙臂交叉在胃部,緩慢地搖晃著身子,好像她正試圖要將自己的身體聚合在一起。她的頭髮披散在前面,遮住了她臉的兩邊,她的肩膀開始顫動起來。
她的沉默,她痛苦的抽泣比她的右勾拳還要讓保罹難以承受。「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事情的。」
她停止了搖晃,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向他。「和誰?」她說,聲音哽咽著。「和諾亞嗎?在他知道你今天要做的一切以前,他把每個人都攪得雞犬不寧,為了要幫我免遭拘捕。一個小時以後,他那麼恨我,掛斷我的電話,把我丟在了監獄裡。」
「我無能為力。」
她失聲痛哭起來,「你能做什麼?你能讓湃瑞斯忘記我在全世界的新聞節目裡玷污了她家族的名譽嗎?你能讓她忘記我被戴上手銬從她家裡被拽出去嗎?他們把我帶走的時候,她在尖叫。你聽到我說的嗎?」思瓏歇斯底里地說完了她的話,「她在尖叫!」
在保羅看來,湃瑞斯是一個可以得奧斯卡獎的女演員,但是他知道說這話是毫無意義的,或者想法讓思瓏相信湃瑞斯只可能因為她的妹妹由於她的罪行而被捕感到鬆了口氣,也是沒有意義的。他不知道眼下思瓏還在被懷疑成殺人犯的時候,湃瑞斯是會扮演一個甜蜜、純真、樂於助人的姐姐的角色,還是她會覺得根本無需花這個力氣。為了思瓏的緣故,他希望湃瑞斯會選擇前者。如果思瓏能被允許回到那個地方,事情對她來說會容易些。「給她打電話。」他說,「如果她對你發生的一切覺得不安,她也許會想要你立刻回家。」
希冀在思瓏的眼裡閃著光,她猶豫地伸手拿起電話,這讓保羅感覺一陣抽痛,就好像當初他意識到湃瑞斯就是那個兇手。
通話極短,等思瓏掛斷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希望。她抬頭看著保羅,她的聲音像死了一般。「蓋利.迪士勒說瑞斯告訴他,她和卡特再也不想見到我,或者和我說話。他現在正把我們的行李放在門廊。如果我們不在半小時內把它拿走,早上就會和垃圾一起被倒掉。」
「我去拿。」保羅說,突然一股衝動想要用他的手掐住湃瑞斯纖細的、「嬌弱的」脖頸,直到把她掐死。
思瓏點點頭,無力地伸手拿過電話。「我要給我母親還有薩拉打電話。如果她們已經聽說這一切的話,一定擔心得魂不守舍了。」
很顯然,犯罪現場組仍在進行工作的時候,警察局還在提供著安全保衛,因為兩輛警察局的巡邏車停在車道上,但是今晚幹探們都已經躺倒了。新聞媒體也是,保羅在蓋利.迪士勒給他打開大門時,注意到了這點,鬆了口氣。
保羅從門廊取回了行李,放進了車子裡。接著他走到前門,按響了門鈴。
迪士勒來開了門,他的臉像塊石頭。「幾分鐘前我和思瓏。雷諾茲說過了,她在這兒不受歡迎。你也是。」
他開始關門,但是保羅用右手制止了他,左手取出了他的身份證明。他清楚地知道現在迪士勒已經知道他是聯邦調查局的人了,但是在保羅強行行使權利以前,這是一個必須的形式。他在這個助理眼睛的水平線高度打開了他的證件。「現在形式結束了。」保羅不耐煩地急急說道,「把湃瑞斯。雷諾茲叫下來。」
「聯邦調查局在這兒沒有任何權利。」
「這裡發生了犯罪事件,牽涉到一個為聯邦調查局工作的人。現在,你是想把湃瑞斯叫下來,還是想讓我走到那輛汽車跟前去,拿起電話,在一小時內讓這兒佈滿聯邦特工?」
「在這兒等著,迪士勒簡短地說道,砰地關上了門。等再打開的時候,湃瑞斯站在門檻處。她穿著一件淺色絲質的化妝袍,臉像一張冰冷而美麗的面具。「你對每個人的傷害還不夠嗎?」她厲聲問道。
保羅鎮定自若,遞給她一張卡片,背後寫著他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決定要和我說的話,你可以打那個電話給我。」
她的目光滑過她貴族式的鼻子,望向他。「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殺了你的曾祖母。」
那一晚的第二次,保羅猝不及防,被一個女人揍了個正著。她張開的手掌扇上了他臉的一側;接著門猛地關上了。
第十二章
「在你回貝爾港之前,你會想法和梅特倫見上一面嗎?」第二天早上保羅問思瓏。她看上去就像前一晚一樣的蒼白和心事重重。他感到更加歉疚,因為她似乎已經連和他生氣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把一個裝著她洗漱用品的小包裝進箱子,拉上拉鏈。「是的,但是這沒什麼用。」她說的時候看也不看他。她根本就沒怎麼看他,除了打開門讓他進來的時候以外。
「如果我告訴你我對此感覺很糟,會讓你好過一點嗎?」
「我根本不在乎你對任何事的感覺。」
保羅無法相信這話讓他感覺多難過。她信任了他,完成了她的任務,而且他非常喜歡她。「好吧,如果我告訴你為什麼我會追蹤卡特,為什麼來這兒,你會好過一點嗎?」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而不是以前還是『機密』的時候?」
「我想現在讓你知道。」
她第一次瞥了他一眼,接著移開了她的視線,聳了聳肩。
保羅抓住她的手臂,硬拉著她坐到床上,然後他坐到了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我知道卡特在為南美的一個販毒集團洗錢,他們把現金存在雷諾茲銀行及信託公司。現金存入後,就進了假賬戶,連IRs嘬格都不填。錢然後由雷諾茲銀行電匯到販毒集團的離岸銀行賬戶,在那兒它們就成了乾淨的錢了。可以花銷。」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所說的話敏銳得刺人。「你不知道卡特是否參與了其中;你認為他參與了;就是這樣。如果你有任何證據的話,你就可以竊聽電話,得到搜查證了。」
「我們的線人在要給我們送證據的那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意外。我們在對付的犯罪團伙是一群禽獸,但是比起他們絕大多數的同類他們要狡猾得多。他們僱用了最出名的律師事務所在這兒代表他們那些合法業務的利益,而且他們漸漸地還取得了政治上的影響。米德參議員就是他們一個特別的朋友。我想把卡特扳倒,但是更多的,我想找出他和團伙的聯繫。」
「這些和諾亞有什麼關係?」
「梅特倫是雷諾茲銀行最大的儲戶,他在那兒的賬戶數目令人瞠目結舌。而且他還有漂亮的大海船,階段性地往返於中美和南美——」
「荷蘭美洲巡航線也這樣。」思瓏挖苦道。
保羅並不理會她的嘲諷。「在那些地方,梅特倫的一些『商業夥伴』很有些問題。」
「是確認的罪犯嗎?」思瓏反駁道。
「不是。不過我們別爭論這個。讓我們來緊跟著問題:得有人把那個團伙的錢走私進美國,然後放到雷諾茲銀行和信託公司。我認為梅特倫就是那個人。而且我還認為他經常把毒品和現金一起帶進來。」
她輕輕地點點頭,站了起來。接著,她提起她的箱子,拿起錢包。
「你不相信這一切,是嗎?」保羅說。
「關於諾亞,我不信。關於卡特——我不知道。」
她轉身走向門。「我被放出來是因為你的權利,但是我還沒有洗脫謀殺的罪名。如果你能處理一下這事的話,我很感激。」
保羅站起身,無助地看著她。她的自尊如此不言而喻,她如此討厭他,以至讓他覺得他簡直就像他剛才說到的那些壞蛋。
「再見。」她說。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想不出能說些什麼。
棕櫚海灘別墅群的問題是它們中的很多、包括諾亞的,都在街邊安著電子門,以防止那些不受歡迎的來訪者接近他們的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