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狂熱和傳聞終於開始降溫,不過對于思瓏來講,還太慢。她發現媒體明星和地方英雄的角色不適合她,怪怪的,而且讓她完全不知所措。在光環的一端,她必須和貝爾港的人們針鋒相對,人們已經把她當作了一個女英雄,二個偶像,一個女性楷模。而在另一端,她必須對付英格索長官,也就是布奇55歲的大男子主義的爺爺,他把思瓏偶然的英雄舉動看成是故意出風頭,而她待在他的警隊裡,是對他尊嚴的侮辱,對他權威的挑釁,是他不得不承受的一個負擔,直到他可以找到辦法把她給打發了。
正當思瓏把最後一點風箏線繞進線匝,臉帶微笑地把轂轆遞給肯尼的時候,思瓏最要好的朋友薩拉·吉布來了。
「我聽到了歡呼聲和掌聲,」薩拉說,看看思瓏,又看了看這一小群孩子們,然後望了望那只折斷了翅膀的黃色翼尖的老鷹風箏。「肯尼,你的風箏怎麼了?」薩拉問。她對他笑了笑,他的臉放光了。對於任何年齡的男性,薩拉都有這種效力。一頭油亮的剪得短短的茶色頭髮,亮閃閃的綠眼睛,外加精緻的五官,薩拉只需用一個召喚的銀神,就能讓自顧自奔忙的男人停下他們的腳步。
「它卡在樹上了。」
「是的,但是思瓏把它給取下來了。」愛瑪興奮地打斷他,用一個肥嘟嘟的食指指著那棵樹的頂端。
「她一下子就爬到了樹頂,」肯尼插話說,「而且她一點都 不害怕,因為她勇敢。」
如同一個有朝一日會成為母親的人,思瓏覺得她應該糾正留給孩子們的這種印象:「勇敢並不代表你從不害怕。勇敢意味著,即使你害怕,你仍舊干你應該幹的事。舉個例子說,」思瓏一邊說著,一邊向這一小群孩子遞去了一個微笑,「儘管你擔心你會惹上麻煩,但是你仍說了真話,那你就稱得上是勇敢的,非常非常勇敢。」
正說著,克萊倫斯小丑攥著一大把大氣球過來了,引得所有的孩子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有幾個立刻就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只剩下了肯尼,愛瑪和布奇。「謝謝你把我的風箏拿下來。」肯尼邊說邊送上一個缺了門牙的惹人愛的微笑。
「願意為你效勞。」思瓏說,一邊努力打消了一個衝動的念頭,她不太可能這麼做:她真想把他一把摟封懷裡,緊緊地抱著——抱著他滿是污漬的T恤衫,髒兮兮的臉,和所有的一切。三個小孩子轉身離開了,邊走還邊高聲地爭執著思瓏的勇氣到底有多少。
「麥克穆林小姐是對的。恩瓏是一個真正的生活中的英雄。」愛瑪嚴肅地說。
「她真的,真的很勇敢。」肯尼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布奇·英格索並不情願贊同他們的說法,他很吝惜自己的讚美。「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她是勇敢的,」他宣佈道,很有幾分蓋棺定論的架勢。這讓思瓏覺得好笑,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英格索上尉。
奇怪的是,害羞年幼的愛瑪感到了其中的侮蔑。「女孩和男孩一樣勇敢。」
「她們不。她甚至不應該當警察。那是男人的活兒。所以人們稱他們為警察男人1。」
對她心目中女英雄的這一致命侮辱,可把愛瑪給惹火了。」我媽媽,」她尖聲叫喊道,「說思瓏·雷諾茲應該成為警長。」
「哦,是嗎?」布奇·英格索回嘴道。「好吧,我的爺爺才是瞥長,他說她盡惹麻煩!我爺爺說她應該結婚、生孩子。那才是女孩該做的!」
愛瑪張嘴想爭辯,但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恨你,布奇·英咯索,」她只能哭著跑走了,一手緊抓著她的娃娃——還是一個青澀的女權主義者,兩眼含著淚。
「你不該說那些,」肯尼警告說,「你把她弄哭了。」
「誰在乎?」嚴布奇說。簡直一個半大不小的自大狂,態度就像他的爺爺。
「如果你明天對她特別好,也許她會忘掉你剛才說的。」肯尼斷言道,如同一個尚未出道的政治家,就像他的父親。
第二章
孩子們走遠了,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了,思瓏苦笑著轉向薩拉。「直到剛才,我還從沒辦法決定到底是要一個小女孩還是一個小男孩。現在我很肯定。我堅決要一個小女孩。」
「好像你有辦法選擇似的。」薩拉開玩笑說,對於這個近來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談話主題,她再熟悉不過了。「當你試圖去決定你還沒懷上的那個嬰兒的性別的時候,我能建議你花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找一個未來的父親和丈夫嗎?」
薩拉接連不斷地和人約會,而每回她同新認識的男友外出——這很經常,她總是帶著特殊目的有計劃地梳理一遍他有些希望的,她就會展開她的攻勢,把那男人介紹給思瓏。而無論她的月下老的努力失敗多少回,她都不會停止她的嘗試,因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思瓏寧肯晚上一個人呆在家裡,而不願意和一個看上去還挺有吸引力的男人相伴,不論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到底有多少。
「這次你又想到了誰?」思瓏慢悠悠地說。兩人穿過公園,向當地商家支起的。—些帳篷和展棚走去。
「有一張新面孔,就在那兒。」薩拉說,衝著一個穿棕色寬鬆褲、淡黃色夾克衫的高個男人點了點頭。他斜倚在一棵樹上,看著孩子們圍在克萊倫斯小丑的周圍。小丑正麻利地把兩隻紅色的氣球紮成一隻有角的紅色麋鹿。那男人的臉在陰影中只見一個側面,他正在喝一個大紙杯裡的水。思瓏早些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她取下風箏後同孩子們說話時,他就在看她。而且因為現在他注視著的是同一群小孩,所以她推測他是個父親,在這兒負責看管他的孩子。「他已經是某個孩子的父親了。」她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在剛剛的半小時裡,他一直在盯著同一群小孩子。」
薩拉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就因為他盯著同一群孩子,這並不等於他們中的一個屬於他。」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盯著他們?」
「哦,他也許是——」
「一個戀童癖?」思瓏不溫不火地說。
好像感覺到自己正被人議論似的,那男人把紙杯扔進了樹底下的垃圾桶,朝著火警部新型滅火機的方向踱了過去,那兒已經吸引了一大幫人。
薩拉看了看她的表。「你走運了。我今天實在沒時間給你徵婚了。我還得在我們的層位當三小時的班。」薩拉在她的室內設計公司的展棚發送宣傳冊和提供免費咨詢。「一整天都沒一個看上去有魅力、正合適的男人停下來拿一本宣傳冊或是問一個問題。」
「真是游手好閒。」思瓏逗趣道。 「你說對了,」薩拉認真地表示同意,她們沿著小路慢慢走著,「不管怎麼樣,我決定了,我把展棚關二十分鐘,如果你想去吃午飯的話。」
思瓏看了看她的表。「五分鐘以後,按計劃我要接管我們的展棚一小時。我得等到我下了班才能去吃東西。」
「好吧,但是千萬別碰辣椒,無論如何!昨天晚上,有一個什麼比賽,看誰能做出最辣的辣椒,匹德·薩利納贏了。今天他的辣椒鋪子前都是海報,說那是全佛羅里達最辣的辣椒,成年男人們圍著都要吃那玩意,儘管那只不過是一半.的加拉匹諾胡椒,加一半的豆子。那是男人舒的東西。」薩拉解釋著,有些洋洋得意。像任何一個全盤調查過她感興趣的東西、並且樂在其中的女人一樣,她覺得自己是個研究男人的專家。「證明自己能吃辣椒絕對是男人幹的事。」
不論薩拉是否算得上一個男人專家,思瓏對於她得出的這個結論很懷疑。「辣椒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辣。
「哦,是的,它是的。事實上,它不止辣,而且還有性命之攸。雪莉·莫裡森在緊急醫護站值班,她告訴我,吃匹德辣椒的那些倒霉蛋在剛才那一個小時裡,都上她那兒去了,有的抱怨胃疼,有的肚子痛、腹瀉。」
警隊的展棚設在公園的北邊,正挨著停車場。薩拉的展棚也在北邊,距離大約30碼遠的地方。思瓏正想說她們離得這麼近,前面,英格索上尉的警車一個急剎車,停到了展棚邊。她注視著他,只見他從前排坐椅上挺起他碩大的身軀,砰地關上車門,然後踱到了他們的帳篷,同克魯索中尉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緊鎖著眉頭開始環顧四周。「如果我從臉部表情判斷,我敢說他正在找我。」她歎了口氣說。 「你說過還有五分鐘才該是你接班。」
「是的,但是這不算什麼,對——」她突然不說了,興奮地一把抓住薩拉的手腕。「薩拉,看,誰等在你的展棚邊!是匹勒太太,她豈手抱著一隻貓。」克裡福·哈里森·匹勒三世是貝爾港一個創建人的遺孀,也是小城裡最有錢的一個。「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客戶正在等著聽你的高談闊論呢。不過,她有點怪裡怪氣。要求也特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