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痛——她比任何人都深刻體會啊!
抹去淚,隨即又有新的一波湧上來,眼底滾燙的熱淚像是永遠也擦不乾,最後她索性不擦了,任由它盡情流個夠。
跑了不知多久,她的腿酸了、眼淚乾了,渾身只剩最後一絲尊嚴支撐著她不要倒下。
茫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已正置身在大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看她。
是啊,她是這麼渺小、這麼微不足道,怎麼會愚蠢的認為世界應該為她的心碎停止運轉?
呆坐在街邊的椅子上,她發現自己現在除了心碎,還多了一份難堪。她糊里糊塗跟馮篤上了床,現在兩方父母一定為了此事吵得不可開交。
依照馮父跟父親兩人一吵就是二十幾年的倔強、強勢個性,一定會逼迫他們結婚,平息醜聞不可。
家,看來暫時是回不去了,她得找個棲身之所暫時避避風頭,等到大家對這件事慢慢淡忘了,她才考慮回家。
起碼,她絕對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讓自己又攪進這場逼婚的亂局裡。
只是她不明白,許多故事裡每到主角遇到困難、挫折的情節時,都會出現一個意外的奇跡,或者有個身懷奇技的人物出來幫忙主角度過難關。
她抬頭茫然環顧四周。她的奇跡在哪裡呢?
明明早已該流乾的眼淚,此時又不聽使喚掉下來。
她是這麼孤單、這麼無助,卻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連一個能安慰她的對象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該到哪裡去?!
她抽抽噎噎哭得像個孩子,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看她、把她當成瘋子看,反正失去了一切,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用手背抹著淚,突然間,迷濛淚眼中出現一個白色的光點,雖然來來去去的人潮那麼多,但她卻還是看見了它。
一團白色的小毛團!
在陽光下,白色的毛團緩緩移動著朝她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到她終於自朦朧淚眼中看清,那原來是一隻白色小狗。
圓圓,它是圓圓!
第一眼,倪必舒就認出它來,或許天底下白色的狗很多、或許有雙圓滾滾大眼睛的狗也很多,但她知道,它是圓圓,她就是知道!
天啊,她是不是在作夢?
倪必舒的眼睛睜得不能再大,一下以為自己作了白日夢、一下又以為自己眼花了,直到那只白色的小東西巴在她腿邊磨蹭,那真實而熟悉的觸感,不容懷疑的溫度,才讓她如夢初醒的遽然蹲下身將它抱起。
「圓圓,你怎麼會……天啊,你沒死、你沒死?」她將圓圓緊緊抱進懷中,激動得又哭了。
為它的死心痛、不捨的眼淚、揮之不去的罪惡與歉疚,多日來一直糾纏著她,她以為未來的日子,或許都得帶著對圓圓的歉疚過日子。
她因為嫉妒害死了一條小生命,她發誓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但圓圓卻奇跡似的出現,離奇得讓她像是作了一場夢。
把圓圓抱到眼前仔細檢查著,這才發現圓圓嘴裡咬著三封信,依它乖巧聽話的樣子,顯然是平時訓練有素。
但她平時根本不曾訓練狗狗做這些事,那麼,到底是誰?
好奇的拿下三封信,她狐疑的打開第一封,裡面只寫著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這是什麼意思?
她又接著打開第二封。
我愛你!
頓時,她的心亂七八糟的跳起來,腦子活像有台果汁機正在轟隆轟隆的攪拌,讓滿腦子混亂得完全無法思考。
她顫抖著手,渾身發熱,小心翼翼的打開第三封信,汗突然自每一個毛細孔瘋狂奪竄而出。
嫁給我!
看完三封信,她的眼淚早已經氾濫成災。
突然間,一雙黑色的皮鞋在她眼前停住,她緩緩抬起頭,筆直撞進一雙幽深的眸底。
頓時,心漏跳了一拍,手上的圓圓跟信紙差點掉到地上,幸好又被她重新牢牢攬回心跳加速的胸口。
「你不必因為跟我上床而對我負責。」像是經歷有生以來最過分的玩笑,她心驚膽跳、心亂如麻。
「我愛你不是因為跟你上過床,而是因為就是愛你。想娶你也是因為我愛你,想跟你過一輩子。」
「騙人……騙人!」她將小臉埋在圓圓的毛裡,眼淚像是不用錢的拚命流。
一方面委屈、一方面感動,更多的卻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有這場突如其來的求愛跟求婚。
上天怎麼可以開她這麼大一個玩笑?先是將她丟進絕望深淵,隨即又將她送上極樂天堂,簡直教人難以接受。
「如果我馮篤有一絲存心欺騙,我就是小狗。」他渴望的看著舒服窩在她胸口的圓圓,恨不得立刻變成它。
聞言,倪必舒忍不住噗哧一笑,一臉又是淚又是笑,看來雖狼狽,卻叫馮篤深深為之心悸。
這就是他最喜歡的地方,自然、率真、不做作,是他熟悉的那個可愛小丫頭。
「圓圓怎麼會在這裡?」她故意轉移話題,好舒緩連雙手都直發抖的緊張。
「你說,只要圓圓能重新活過來,你就會原諒我?」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凝視著她。
「我……」她緊張的嚥了口口水,發現自己簡直沒辦法在他這麼灼熱的凝視下輕鬆說話。「對。」她不善說謊,只能坦白承認。
「所以我才非要把圓圓帶回來不可。」他微微一笑,好像這些事對他而言全然不是難題。
「但我不明白,圓圓它不是已經……」回想當初的情景,她鼻酸得幾乎說不下去。
「它沒死,當時你被木板砸昏了,我送你到醫院,也把圓圓送到獸醫院治療,幸好除了頭部輕微的外傷,沒有大礙。」
「它才剛復原,你就訓練它做這種事?」倪必舒心疼的責問。
「我發誓,我沒有虐待它,它很聰明,我才教了一次它就學會了。」馮篤信誓旦旦。
「真的?」她還不太相信。
「真的!」他舉起手發誓。「現在,你願意原諒我了嗎?」他朝她走近一步。
「那……你給我這三封信是、是什麼意思?」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話。
「你是問哪一封?」他好像存心要看她緊張失措的樣子。
「第一封。為什麼說對不起?」
「我是個混蛋,為了擺脫你對我的糾纏,竟找來何倩倩故意讓你知難而退,卻差點害死了你、害死圓圓。」他歉疚的說道。
「你跟何倩倩本來就是男女朋友,不必對我抱歉什麼。」她故意逃避這些她完全無法相信的事實。
「我跟何倩倩根本連朋友都不是,我只是利用她的一廂情願,我真卑鄙。」他神色黯然道。
「沒錯,你還故意讓我在她面前難堪。」她哽咽控訴。
「對不起,我是個混蛋,只要你肯原諒我,我願意用一輩子時間彌補你。」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大膽表白道。
「你、你幹嘛用一輩子?」她心跳加速的想抽回手,無奈卻被他抓得好緊。
「因為我愛你,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一輩子陪著我!」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我不聽、我不聽!」她完全不敢相信,馮篤竟然說他愛她,還要她嫁給他?!
「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但當時的我太小,不懂得怎麼處理這種感覺,一心以為只要疏遠你,就可以恢復原來平靜的生活。」
原來,當年他升上國中之後,突然對她不理不睬、拒她於千里之外,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喜歡上她?
她用力捏捏臉頰,發現疼得一點都不像是夢!
「但十多年後,你又用同樣的方法對我?」她滿臉委屈與不平。
「對不起,我發現自己的情緒被你干擾、生活也全被你打亂了,才會莫名其妙想出這些可惡的主意,直到我發現我愛上你!」他深情說道。
這句話,讓倪必舒心口又是一震。
過去那個酷得要命的男人,怎麼現在開口、閉口都是愛,害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適應這個大膽熱情的他。
「你的答案呢?」他急切望著她。
「我、我不知道……」她情緒好複雜,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他,即使她愛他愛得不可自拔,但她也不希望再受傷害。
倪必舒知道,愛這個驕傲固執的男人,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你只要說我願意就可以了。」他狡猾的故意哄騙道。
「願意什麼?」她抬起頭,立刻被他催眠的迷人黑眸給困住。
「說你願意嫁給我,說你愛我。」他低沉的嗓音簡直像魔咒,讓她完全失了魂魄。
「我願意嫁給你……我愛你……」她怔然望著他道。
「太好了!」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永遠融為一體。
馮篤從沒想到,這輩子他竟可以愛一個女人愛得如此之深,為一個女人放棄這麼多堅持與原則,只為她徹底瘋狂。
「我愛你!」望進她的眼,他決定未來的每一天都要讓她知道。
「你說什麼?」
「我愛你!」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