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連把話說清楚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成蜂窩,他倉皇抓住她,急切俯頭封住她的小嘴。
房間內突然靜寂下來,只聽得到兩人過於紊亂的氣息。
睜大眼,倪必舒驚得好像正被一個外星人親吻,她又惱又氣不斷掙扎,奈何雙手被力氣驚人的他緊緊箝制,憤怒的掙扎看起來竟成了曖昧的磨蹭。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麼隨便碰她?
這可是她的初吻,她珍惜保存了二十幾年,準備留給她的真命天子的,他卻這樣毫不在乎的奪走它!
心口劇烈抽痛、淚水不聽使喚的大顆大顆往下掉,她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用力推開他,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可惡的大混蛋!」她伏在膝蓋上,邊哭邊罵。
他不但騙走她的心,還偷走她的吻,他簡直是罪大惡極、不容原諒!
看到地上那個蜷縮的小小人兒,看起來是那樣傷心憤怒,卻又顯得那樣孤單無助,竟讓他心痛如絞。
「天,別哭!」他小心蹲到她身邊,竟手足無措得不知該怎麼道歉,最後索性張開雙臂將她環進懷中,緊緊抱住她。
他根本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但為何這片胸膛會這麼溫暖?暖得讓她覺得自己幾乎快被融化。
她怎麼可能被融化?
她心已死了,就像北極的冰山一樣,永遠的冰凍封閉起來,再也不為他開啟,心口怎麼可能還會有刺痛的感覺?
茫然仰起頭,她細細凝望著他,他的眉、他的眼、他雙唇緊抿的模樣,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而這張英俊至極的臉,竟還會讓她感到心悸、窒息。
馮篤原本打算把話好好說清楚,但見她頂著張紅撲撲的小臉,水眸恍惚迷濛看著他,微啟小嘴吐著誘人的氣息,讓他衝動的又吻住她的唇。
她該推開他、抗拒他,但她卻像是片被烤軟的年糕,軟綿綿的掛在強壯的手臂上,腦子裡塞滿棉花,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一股莫名的熱潮竟從嘴唇、脖子,一路蔓延到全身,等她略略回神,才發現那竟是他的唇,正肆無忌憚的親吻著她。
她的臉紅透半邊天,渾身滾燙得像是剛從油鍋裡撈出來,一股奇妙的酥麻隨著他濕潤的唇、靈活的手盤據了她的感官。
她該阻止他、該抗拒這個可惡的男人霸道的再度闖進她的生活,但她卻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抗拒不了他的吸引。
就像吸毒者,已經分不清痛苦與快樂、救贖與沉淪,只能任由感官帶她一起毀滅。
這個男人的心從來不在她身上,她還是那樣無可救藥的愛著他,為他中了愛情的毒!
她閉上眼緊抱著他,就像溺水前的最後一根浮木,她不願去想下一秒、不願去想明天,只想把自己完全交給他,假裝這是最後一次擁有。
夜色深沉,涼風牽起白色的窗紗,初秋的窗外是一片沉寂。
而房內,夜才正開始。
石破天驚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清晨,驚醒了床上累極幾近昏睡的倪必舒。
她下意識的坐起來,驚惶的望著正站在門口的母親,心臟被驚嚇得怦怦直跳,經過這麼劇烈的運動,倪心舒全身像是被拆卸過一回似的,痛得讓她皺起小臉。
同時,緊貼在背後一個溫熱的「靠枕」也突然動了。
她狐疑轉頭,迎面撞上一張下巴布著淡淡胡碴、看起來依然英俊得像魔鬼的臉孔,又轉頭看看門口一臉嚇得好像看到恐龍正在孵蛋的母親,昨晚的點滴慢慢回到腦海,讓她忍不住也放聲尖叫。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整個房間雞飛狗跳,忙著穿衣服的穿衣服、破口大罵的破口大罵、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小小的房間裡亂成一團。
半個小時後,互不往來的倪馮兩家的一家之主,同時坐在倪家客廳裡互相瞪著對方,一旁則是兩個女主人,以及馮篤跟倪必舒。
「姓馮的,你兒子竟敢半夜偷偷溜進我女兒房間非禮她,看你要怎麼交代?!」倪嗚氣得一張臉青白交錯。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女兒勾引我兒子?」馮明光一臉不以為然。
「姓馮的,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我家小盈可是規矩清白的女孩子,哪來的本事去勾引你兒子?」
「規矩清白?」馮明光冷笑一聲。「你還真敢說,要真規矩怎麼會隨便跟男人上床?」
「你、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倪嗚氣得大聲咆哮,渾身抖個不停。
一旁的倪必舒也臉色大變,活像狠狠挨了一拳,屈辱的眼淚已經懸在眼眶,卻倔強得不肯讓它掉下來。
「爸,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我跟必舒……」
「你別說話,爸爸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馮明光伸手阻止兒子開口。「想栽贓給你,門都沒有!兒子是我生的,什麼樣的個性我還不瞭解嗎?」他忿忿啐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爹的詭詐狡猾,兒子又會好到哪裡去?」倪鳴鄙視的冷笑。
「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小心我告你!」馮明光顯然也被激怒了。
「我就這張嘴巴老實!」
「你——」
「我怎樣?!」
兩家向來水火不容的男主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場面火爆得好像隨時快打起來。
兩人越吵越離譜,幾乎開始動手推打起來,一旁被喝令不准開口的倪必舒跟馮篤,再也忍無可忍,突然不約而同出聲——
「是我自願的!」
「都是我的錯!」
話一說出口,兩人驚訝的互望一眼,一旁的馮明光跟倪鳴也都楞住了,忘了繼續咆哮對罵。
這兩個人,一個說她是自願的,一個說是他的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這兩個人瞞著他們,私下暗通款曲?
「我問你們,昨晚是誰先主動的?」馮明光厲聲問道。
「是我!」
「是我!」
馮篤跟倪必舒不約而同搶著認帳。
「有沒有誰強迫誰?」倪嗚又接著問,第一次跟死對頭馮明光的默契這麼好。
「沒有!」
「沒有!」
兩人的回答又快又一致。
聽聞兩人的回答,倪鳴跟馮明光突然沉默了下來,各自坐回沙發上,一臉若有所思。
向來是死對頭的兩家,怎會面臨這麼尷尬的情況?
兩家的兒女竟然光溜溜的躺在同一張床上,做了什麼事可想而知,而一個男未娶、一個女未嫁,該怎麼善後光用肚臍眼想就知道。
「明光,既然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咱們篤兒又是男孩子,自然得負些責任,否則人家女孩未來要怎麼嫁人?」馮母理智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馮明光懷疑的看著老婆。
「讓他們結婚。」
「結婚?」此話一出,不只馮明光,就連一旁所有人全嚇著了。
倪必舒驚嚇的看著也同樣一臉驚訝的馮篤,眼底的淚冒得更凶了。
「不然你們有更好的辦法嗎?」馮母一臉無奈反問。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沒人吭聲。
「好吧,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咱們小盈就只有嫁給他這條路能走了。」倪母歎息說道。
「倪鳴,你怎麼說?」馮明光粗著嗓子,不自在的問道。
這也難怪他彆扭,二十幾年的死對頭,卻在一夕之間莫名其妙變成親家,怎麼樣都覺得不自在。
「我、我還能怎麼樣?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倪鳴悻然說道。「不過我可是告訴你,我只有這麼個寶貝女兒,小聘、聘金這些可一毛都不能少,婚禮也得辦得風風光光的!」
「這小問題,一切好辦。」
「那就好,結婚日期可要訂近一點,萬一小盈肚子裡有了你家的孽種……不,小孩,大著肚子可不好看,我面子掛不住。」
「沒問題,我等一下立刻拿生辰八字找師父算去……」
聽著雙方的父母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互相討論著要怎麼安排他們,倪必舒有著說不出的難堪。
他們根本什麼也不是,只是因為一時意亂情迷做了不該做的事,就把他們硬湊在一起。
她已經是成人了,有能力去承擔後果,不要在這麼難堪的情況下接受一樁被安排的婚姻,還嫁給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
她絕對不要!
遽然轉身,她頭也不回的衝出家門。
尾聲
衝出家門,不顧後頭馮篤焦急的叫喚,以及兩家父母驚慌失措的喧嚷,倪必舒不要命的拚命往前跑。
眼前的路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楚、胸口漲痛得幾乎爆炸,但雙腿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仍舊不停往前跑。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逃離這裡,逃開這個讓她難堪、屈辱的場面。
馮篤不愛她,卻因為昨晚的情不自禁而被迫娶她,不論對他或是對她而言,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荒謬決定。
她從來沒想過要他負責,這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不需要任何人因為她的一個決定負責。
更何況娶了她,那何倩倩怎麼辦?
她恨何倩倩,但她不能殘忍破壞他人的感情,因為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失去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