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被受性騷擾的小驢不停地亂動起來。
呵呵笑著,墨樵蹲下身來,指著李斐不停在小驢身上撫摸之處,「呵呵,斐兒,這兒叫驢鞭,有一道菜叫菊花驢鞭,本草中對此物有記載,有滋腎壯陽之功效。」
「啊?」少年一下子跳將起來,望著自己的手,半晌,才像是燙著了手般地連忙在衣服上擦擦,指著小野驢,「這,這,這裡是它的……?」
終於擺脫性騷擾的小驢虛脫地躺在地上哼哼。
為人師傅止不住,仍在呵呵地笑。
小少年紅了一張臉。
「誰會知道這裡是它的……」下面的詞語說不出口,少年羞赧著一張臉走過去使勁地提提小野驢,估量著重量,「小小年紀,肉不長多些,這些地方倒是發育好了。」他嘴裡咕噥。
墨樵聽得他口中如此啼咕,不由啞然失笑。
「師傅,我們回去吧。」小少年拖著小驢,「您今天教了我那麼多,也累了,您的傷還沒好呢,正好今天晚上煮了這頭小野驢,有肉吃。」
墨樵眉峰微抬。「今日所教的五篇仁義你都懂了?我記得我只講解了四篇。」
小少年吐吐舌,回眸瞅瞅小驢,嚥了口口水,「要不師傅,我們找個地方,生起火來,邊烤邊吃?這不也是書上說的樂趣嗎?」
墨樵眼皮一抬,少年一下子看到,立刻又道,「師傅,我也知道時候是不早了,要不師傅,咱們直接把它生吃了?我去旁邊村店裡打些酒過來,聽說生驢肉特補,別有一番風味。這樣子,我們也不用浪費生火的時間了,師傅您也能把那第五篇紀事講完——」話還未說完,腦門上就被敲了一記,抬起頭來,見師傅輕笑,「讓你唸書,竟然就一個勁地算計起這頭驢來了!」
言語似是微怒,但是語氣中的笑意卻是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少年也是膽大,料準了師傅不會生氣,嘿嘿嘿地笑,被拖了幾步的驢捱不住路上石頭,一個勁地亂叫起來。
「先放在一旁吧,等把今天的書講完,我們就回去。」墨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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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養起來吧,以後你上街賣東西,也好有它來幫你馱些笨重貨物。」墨樵笑著,搓了手中繩結,望見少年仍是站著,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那頭小驢。
「它那般暴躁,都還敢踢我,哪會有用。」少年不以為然,「養上幾天瘦了,就掉膘了。還不如現在吃了它最好,」
腦門上再被敲一記。「過來綁好。」
「噢。」不情不願地過來,把繩結繞過驢子的頭,留了長長的兩條在手裡,少年手快,一下子便打了個結,放在手裡。
墨樵苦笑一聲。「毛躁性子不改。」
師傅晚上剛沐浴,黑髮散著待干,方才風起,略嫌粗糙的繩結,竟是結住了他的一小束頭髮。
少年吐了吐舌,想解開,結果千解萬解,竟是打成了一個死結。墨樵搖搖頭,掏出一方小小匕首,割斷了那一小束頭髮。
「真是便宜了這頭驢了。」少年咕噥著,清亮的眸子溜溜地轉,搶過師傅手中匕首,也割斷自己一束髮,拾起另一條搓好的繩子,仍在原來的繩結上,再縛上一個死結。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緣系三生,結髮千年,嘿嘿嘿……」少年似乎是在傻笑著。
「你?」墨樵心一震,抬頭,望進少年清亮的眸子裡。
「嘿嘿嘿。」少年滿意地望著那兩束縛在一起的頭髮,癡笑著,再跑進房內,找了一塊紅綢綁上,把兩束頭毛跟繩結包起來,兩頭繫好,「嘿嘿,師傅,這下子就可以拿在手裡了。」
少年的眼眸中,似是清朗不知世俗,只是癡笑著,笑得一臉滿足幸福。
每牽一下,就是握住結髮之情。
嘻嘻。
當晚,少年在夢中奸笑,口中胡言亂語,「嘿嘿,師傅,我的髮妻……」被同床睡在一旁的師傅又踢又打,幾次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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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醒來了……」
「嗯……」夢太甜,不想醒來。
「老爺,醒醒,醒醒……」
「嗯……哼……」張開一隻眼看看,整個房間裡灰濛濛的,顯然太陽還未出來。「幹嘛……很早啊……」
「今天下雨,老爺,已經是快到午時了。」小福端來熱水。我懶懶起身。憶起昨夜美夢,嘴角帶笑。起床之際,衣衫中掉出一件事物來,竟是昨晚草草放在袖中的墨樵的信。
一時心中略有些悲涼。
哎,一起床就看到這個,真是……
「老爺,您今天……」小福看到信,欲言又止,「今天早上要去?」
「是啊。」我打開窗,一股水汽撲面而來,冷得縮了縮脖子,「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哪。」我歎歎氣,摸過毛巾來擦擦臉。
「老爺……」小福擔憂道。
我轉進頭來笑笑,「別擔心了,都三年過去了,老爺我早就看開了。」
草草地吃了早飯,拿了灰布傘正要走,迎面碰到應劭。今日他倒是衣衫齊整,臉上依然憔悴,兩隻眼睛旁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悱紅,一撞到我出去,一時愕住,「你要去哪?」
「呵呵,拜訪故友。」我笑容可掬。
「不能……等一下嗎?」應劭言語猶豫。
「呵呵,約好時間了,不想誤了時辰。」我笑道。
「你去找誰?」應大將軍敏感地問道。
「故友,呵呵,故友。」我笑道,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大將軍沉默,「你……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我站定了,望著他。應劭臉上有不自然的悱紅,「嗯……是關於昨晚提到的三封信,我昨晚……重寫了一下……有些話……不方便說……」他動作僵硬地拿出三封信來。
我抬手去接,袖中一張信紙飄落了下來,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問君明日去否?樵。」本就是雨天,客棧門口潮濕,紙上的墨字一下子被水染暈開來。我連忙彎腰去撿拾。
「還好還好,沒有全部弄濕。」我慶幸,把信紙攏入袖中。
「……」抬眼看應劭,他嘴唇動了動,原來悱紅的面色死灰,左手還僵在那裡,保持著遞信的姿勢,手中已然空空。
「……」我低頭,腳畔不知何時掉了三封信,每封都鼓鼓的,似是夾了許多張信紙,水浸濕了,信的邊緣漾起深棕色來。
「……」我連忙再低下身去撿,「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剛才沒接好……」手還未觸到地上的信封,一隻腳就踏了上去,正好踩在那封信上。
我訝異地抬頭。
應劭面色慘白,彎下身,慢慢地拾起他自己的三個信封,慢慢地拿起來,直起腰,用手輕輕撫去信封表面的髒污,揣進懷裡。
「這……」我一時無措,「將軍,下官一時大意……」
身影從我身邊擦過。
離去。
我愣愣地站著,傘落在一旁。
雨一下子打濕了我的衣衫。
那身著藍緞的箭袍的身影就這樣子在眼前遠離。
「小福……」我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來,沒有回頭,喚道,「去再拿一把傘來,給應將軍送去。」
身後的人一動不動。
「小福?」
「老爺,到了今日,小福我不得不斗膽說一句,」小福道,「若是老爺還對墨師傅存了舊情,就不要給應將軍送傘了。狠心一點,省得傷了別人。」
「……」我啞然片刻,忽地暴吼起來,「叫你給客人送傘,你聽到沒有!嘰嘰咕咕的說這麼多幹什麼?!」
一時風起雨驟,碎雨入了眼,迷了視線。
心頭千絲萬緒翻湧,不知何味,這般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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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雲樓。京師裡比較高格調的酒樓。一樓寬敞華麗的大堂內,充溢著酒香和冬日寒梅的芳香。文人墨客,十幾個人或坐或立,轉著正中的一張鑲了汗白色大理石的紫檀雕花圓桌,或飲酒作樂,或即興賦詩。整個樓內被暖妒熏得令人昏昏欲醉。店家小二十二三歲,長得煞是眉清目秀,著一身乾淨的衣服,慇勤地招呼著客人。門推開。進來一位少年。衣飾樸素,年約二十左右,收了灰布傘,靜靜地站在門旁。
店小二連忙上上招呼,「客倌,您來了,吃飯還是住店?」
「……」來人環視了一下大堂,略微地蹙了一下眉,「找人。」聲音淡淡,但是喉音溫潤,聽來卻別有一番味道。「今日二樓上房,可有叫墨樵的人住進來?」
「有有有,」小二連忙應道,「客倌,您貴姓?」
幾個在大堂中飲酒作樂的人回過頭來望向這邊。
「姓李。」少年淡然道。
「那就對了。」小二道,領路,「客倌您隨我來,樓上的這位先生等了您好長時間了。」
少年嗯了一聲,偶然間抬起頭來,那幾個望向這邊的文人不由地倒吸一口氣,一時愣在那裡。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人物!雖是灰衣素帽,破氈披風裹身,但看此人細眉長目,皎如玉樹臨風,真有飄飄欲仙之概。這等風華,著實令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