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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蔡小雀

  他低頭盯著手裡的筷子,然後抬頭看看她殷切討好的小臉,再低下頭看看筷子……他突然亂感動一把的。

  從來沒有人費心替他擦過筷子,這種感覺……怪怪的,暖暖的,但是還挺不賴的。

  「菜來了。」店小二滿面堆歡地扛著大托盤,一一將香噴噴的小菜放到桌上。

  「嘩!」杏兒看得眼都花了。

  雞蛋炒韭花,竹筍燜肉,香菇拌麻油,豆瓣醬黃瓜、芹菜炒魚片……全都是山野菜餚,卻別有一番本家風味。

  最後是兩大碗麵條,熱騰騰還冒著煙,香氣撲鼻。

  別說是她,連小刀肚子都禁不住咕嚕嚕直作響,也顧不得筷子髒不髒,舉筷就進攻。

  他們倆吃得活像兩隻餓死鬼,不到片刻滿桌菜餚就被狂掃一空,只留下幾個油膩膩的空盤子。

  「哇,好飽!」杏兒捧著微微鼓起的肚子滿足地嚷著,「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飽過,接下來的三天別叫我吃飯哪……呃,也許是兩天……嗯,還是……」

  「得了。」小刀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會記得今晚別叫你吃夜消的。」

  「杜三哥,你人真好。」幸虧他給了個台階下,她鬆口氣,甜甜一笑。

  「飯也吃飽了,湯也喝足了,現在該來商量正事。」他正了正臉色,嚴肅地道:「今晚,我們不能同房。」

  她的小臉瞬間紅了,滾燙得跟小炭爐似的。

  「杜三哥,你在說什麼啊?人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就算要……也得等咱們正式提親拜堂再說,雖然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終身大事也不能這麼草草了事。」

  「你耳朵壞掉了嗎?我說的是今、晚、我、們、不、能、同、房!」小刀一個字一個字自齒縫中迸出。

  他們甚至天殺的不該同行。但是這句話他不敢直接講出來,怕太傷她的心。

  「噢。」杏兒愣了一下,小臉紅得更加厲害。「對不住,我,我聽錯了,我還以為……」

  「這就是我們不能同房的另外一個原因,因為我怕我會失手掐死你。」他臉色陰晴不定,努力壓下發火的衝動。

  「杜三哥,客棧就只剩一間空房,我是很願意睡地上,把床鋪讓給你。」她伸扇了扇發熱的小臉,勉強鎮定下心神。「我原來就這麼打算,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在晚上把你撲倒,」

  就算她真的對他有種特別的感覺,就算她打定主意要好好跟著這個男人,陪著他、保護他,也不代表她是那種隨便就和人家「那樣那樣」的女孩兒。

  她可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

  「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讓你一個小女子睡地上,而我自己大剌剌睡床上?」他皺緊眉心,「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杜三哥,我真的無所謂的。」她連忙道。

  「別再說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這樣決定。」

  「不好、不好,你肯讓我跟你上京已經夠好了,我怎麼能再委屈你呢?」她眨眨滾圓晶亮的杏眼,粉撲撲的小臉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當我是什麼人?聖人說施恩莫忘報,我又怎麼會因為對你有點小恩小惠就要你委屈自己睡地上?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孩家,身子弱,不比我們男人身強體壯皮粗肉厚的。」他瀟灑地揮揮手,「我睡地上,就這樣。」

  「杜三哥,你真是太好、太好了,」她感動不已。

  他真是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好男人,她這輩子絕對跟定他了!

  小刀見她一臉感動的模樣,也忍不住被自己的善行義舉給大大感動,咧嘴傻笑了起來,完全忘記剛剛還堅持要跟她楚河漢界分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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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寨

  「那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混小子!」

  春風寨左翼的「吟詩樓」裡傳出一陣雷霆咆哮。

  莫飛顫抖著手,衝動得很想把手裡的紙條給撕碎,但是不行,因為他還要拿去給大哥看。

  正因是非常時期,所以他捨棄了平常會斯斯文文走樓梯轉迴廊的習慣,直接打開窗子飛了出去,足尖輕點茂密翠綠的竹子葉梢,幾個宛若天外飛仙般的凌波微步,迅速抵達春風寨右翼的「說賦樓」。

  「大哥!」他閃電般衝了進去,不由分說地將紙條釘在實秋的書案上。「你看。」

  「你又新做了詩來給我講評嗎?」

  實秋手持一卷「戰國策」,英俊臉龐笑意瀟灑,如果莫飛是個女人,恐怕此時此刻早被他的翩翩風采迷得亂七八糟了。

  「不是詩。」他頓了一下,氣呼呼地道:「也算是詩,是那個可惡的混小子寫的。」

  「小刀?」實秋疑惑地移目望向桌上的紙條。

  二位大哥在上之,小弟進京趕考乎,今朝新秀狀元者,必是小刀本人也。

  「這個死小孩,叫他不要去,他居然給我用偷溜的?」實秋怒急攻心,那張紙讓他捏成一團。「都說了我是大哥,我準備得較周詳,我先去探路……這小子連首詩都寫得顛三倒四不知所云,還想當今朝狀元郎?沒淪為今年考場天字第一號大笑話就阿彌陀佛了。」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沒有約我。」莫飛的感情強烈受傷。「他小時候要去捉山豬、打野熊都會約我去的,現在長大了,不需要我這個二哥了嗎?」

  看著二弟眼圈紅紅的,有淚汪汪的危險,實秋連忙安慰道:「不打緊,小鷹大了總是要離巢的,你現在有點失落是正常的,回去喝杯茶,吃點點心,撲撲蝴蝶後就會好一些了。」

  「我又不是娘兒們,撲什麼蝴蝶?大哥,你別開玩笑了,」他懊惱道,拚命眨著眼睫毛把淚意給逼回去。

  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更是春風寨的二寨主,說不哭就是不哭,尤其不會為了那個可惡的混小子哭。

  「那去放放紙鳶好了,古人書上有雲,放紙鳶能將萬千煩憂皆從一線斷,憑風飛去也。」實秋搖頭晃腦道。

  「真的嗎?」他遲疑地道:「可是我沒有紙鳶。」

  「去跟小孩子們借不就成了?」實秋摩拳擦掌,一臉躍躍欲試。「我也來玩玩。」

  「大哥,你該不會從頭到尾就是自己想玩吧?」莫飛懷疑地盯著他,「而且你真的只生那麼一點氣嗎?那個混蛋居然自個兒跑去趕考,像個正經八百的書生般上京應試……天殺的!我羨慕死他了。」

  莫飛說著說著又快哭的樣子,實秋趕緊勾著他的肩臂,朗聲大笑。

  「哎呀,管他的,就讓那小子去碰碰運氣吧,就算碰個頭破血流也無妨,正所謂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呀。」

  「大哥,這句話是哪位聖人出自哪本書?還挺有道理的。」

  「呃,我想想……」實秋一怔,認真地苦苦思索了起來。

  「不打緊,想不出就算了,我們去放紙鳶吧。」

  唉,小弟都能進京趕考,一圓終生宿願,他卻只能在這兒跟大哥放放紙鳶,放去心中千萬煩憂。

  唉,不過總比什麼都沒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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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裡,杏兒害羞緊張又僵硬地躺在床上,棉被密密地蓋到了下巴,小臉不知是熱還是羞的緣故,紅得像顆蘋果。

  杜三哥……就睡在離她咫尺之處,近得彷彿能夠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只不過一個是睡床上,一個是睡地上,但她還是覺得好緊張、好緊張,心兒卜通卜通亂跳,小腹像有千隻蝴蝶鼓噪振翅,她一忽兒偷笑,一忽兒咬唇,一會兒歡喜,一會兒傷神。

  靜夜無語,萬籟無聲,她就這麼僵躺在床上,深怕他有什麼動靜——比如突然凶性大發撲到她身上之類的,可是她等著等著,他低沉均勻的酣睡聲傳來,她在鬆了口氣之餘,卻也不免一陣失落。

  他真的是個君子,雖然外表看起來就是個粗獷、英姿颯爽的男子漢。

  她忍不住悄悄轉過身,擁著被打量他沉睡的臉龐。

  黑髮、濃眉,挺鼻、寬唇、方正英挺輪廓……好一個北地兒郎,可是只有她知道在這樣俊朗男性的體魄下,真正的他有個多麼善良溫柔易感的靈魂。

  有時候,他更像個小男孩,天真又可愛得不得了。

  他真是個矛盾的綜合體,一方面是個人人聞風喪膽的大盜,一方面又是個傻里傻氣的詩人,一下子凶得不得了,一下子又體貼得讓她好想哭。

  就像今天,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他把饅頭、燒雞都讓給她吃,在她口渴的時候,他口裡碎碎念個不停,但還是找了條小溪盛水給她喝。

  為了裝水,他還把一整瓶燒刀子倒掉,雖然後來不斷在她耳邊叨念著燒刀子的滋味比水好上千百倍,但她還是覺得好窩心。

  「杜三哥,你真是個奇怪的好人。」她悄悄地爬了起來,蹲在他身邊,小手支著下巴仔細地端詳著他,自言自語。「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這種就快絕種的好男兒,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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