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過晌午一定得出發——」
「不差那一點時間啦!那就這樣決定,買完東西就去拜拜。」她的笑聲如銀鈴般叮叮咚咚撒落在晴空下。
小刀縱有滿腹的猶疑,還是全數融化在她宛若春風的清脆笑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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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杏兒的堅持下,他們最後還是買了兩匹馬上路。
「用走的恐怕得走整整一年還不見得到得了京師呢。」她甜甜地道,「而且騎馬也比較帥,不是嗎?」
抱著對他而言珍貴如黃金的文房四寶,感動得幾乎飆淚的小刀本來還想抗議這樣的安排,因為像個窮舉子一樣走路上京是他多年來的夢想——另外還有鑿壁取光、懸樑刺股等等——又怎麼能夠被一匹馬給攪亂呢?
但再仔細一想,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那就買馬吧。」他說不定還可以邊騎馬邊讀書,倒也是一絕。
「哇,太棒了!」杏兒歡天喜地,當下去買了兩匹黑色駿馬,還特意挑了一公一母。
這樣她跟他還有一雙馬兒就湊成了「雙雙對對」,從此逍遙天涯笑指煙雲,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俠侶,呵呵呵!
翻身上馬,小刀不解地看著她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不過是買匹馬有這麼爽快嗎?
「你在樂什麼?」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今天天氣真好。」她快樂得不得了。
他眨眨眼,對於她的答非所問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但是她很快活,至少這一點很令他欣慰。
「我準備了很多饅頭和很多只燒雞,還有兩大皮囊的水,你如果餓了千萬要記得同我說。」他叮嚀道。
「噗——」杏兒噗地笑了出來,心窩一陣暖洋洋。
「你又笑什麼呢?」他狐疑地看著她。
「三哥,我看起來像是會跟你客氣的人嗎?」
「也對。」他不禁失笑,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面,她就老實不客氣地把他的乾糧和燒雞吃了個一乾二淨的事。
「三哥,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我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她由衷地道,甜蜜感動滿心頭。
「除了我大哥和二哥外,也沒有人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過。」他胸口一緊,發燙又怦然悸動。「我在想……」
「你、你想怎樣?」杏兒臉紅紅的垂下頭,握緊韁繩的小手微微顫抖。
呵!他要開口向她求親了,終於……等等,在求親前應當是示愛吧?哎呀!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招架才好,這真是羞煞人哪!
「我在想,既然咱們倆這麼投緣,不如就義結金蘭吧。」小刀努力漠視胸口那股重重的失落感和莫名懊惱痛楚的感覺,故作輕鬆地往下說:「我自然是兄長,你是小妹,這樣春風寨也會多一員猛將,就是你這個四寨主,我想大哥他們也會很贊同多了個小妹的。」
有了她,春風寨定然更加朝氣蓬勃,笑聲不斷的。
我願意答應你的求親——這句話幾乎要衝口而出,但在聽清楚他說些什麼後,杏兒瞬間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剛剛說了什麼?什麼什麼?
「義、義結金蘭?!」她駭然地低低抽了口氣,聲若細蚊。
「是啊,這真是個好法子,我怎麼到今日才想到呢?」他一拍大腿,語氣輕快地道:「這樣咱們兄妹結伴上京也不至於遭人非議了,真是一舉兩得。」
杏兒的心絞擰得像快撕裂成兩半了,強忍住眼眶的濕潤,卻怎麼也抑不住鼻頭要命的酸楚。
「我不要。」她咬住下唇,緊握韁繩的指節用力到泛白了。
天啊,千萬別讓她在這當兒哭出來!
「為什麼?」他一震,心頭說不出是悲是喜,是沉重還是鬆口氣。
「我才不要當你的小妹。」她低著頭,拚命眨動眼睫毛不讓淚水掉出來。
義結金蘭?虧他想得出來,難道這些天她對他的暗示還不夠明顯嗎?他這個天殺的呆頭鵝!大笨牛!
「可是你還不是喚我三哥?這跟義結金蘭沒什麼兩樣,我想不通你為何不願意?」他極力說服她,也像要說服自己。「杏兒,你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姑娘,我承認我很喜歡你,也很想要疼愛你,所以我們結為金蘭兄妹是理所當然,也是一段佳話啊!」
「不要不要不要!我統統都不要!」她猛然搖著頭,氣苦地用力一夾馬腹,登時馬兒四蹄撒飛,疾衝了出去。
「杏兒!」小刀被她突如其來的危險動作驚得心臟都快停了,急忙策馬追趕上去。「杏兒,你等等我——」
馬兒狂奔,破風聲如撕布裂帛般在杏兒耳畔轟轟然劃過,猛烈的山風撲面而來,她閉上雙眼緊抓韁繩感覺到那陣陣刺痛感……但是再怎麼痛也不會比她的心更痛了。
她還以為經過這些天,經過種種事,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沒想到到頭來他卻是要跟她結拜當兄妹……
見鬼了!誰要拜他為兄當他的小妹?她早就喜歡他喜歡得不能自己了,在乎他在乎到連自己的心都痛了,這樣深刻的感覺緊緊攀附在她的四肢百骸深處,又怎麼能當他的妹子?
淚水不斷在她頰上瘋狂奔流,順著頰邊隨著山風擦過耳沿最後破碎在空中,宛若斷了線的珍珠轉眼間消失無蹤。
心痛讓她意識模糊了,她完全沒有發覺前方有顆大石擋道,在身後小刀驚恐又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傳來的那一剎那,馬兒已經嘶鳴而起飛躍過大石,杏兒小手一個沒抓緊,身子瞬間飛了起來——
她甚至來不及運氣施展輕功,整個人就重重地掉落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心痛的感覺瞬間被巨大的震撞痛苦感取代了。
「啊……」她疼得猛冒冷汗,覺得身子就像碎成了好幾片一樣。
她的頭……背……屁股……肩膀無一不痛,她痛到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一聲獅子般的怒吼聲在她頭頂上響起,還有一雙溫柔卻顯得顫抖的手輕輕地扶住了她……
滾、開!
可惜話還沒擠出口,杏兒就人事不知了。
第八章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該死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小刀在房間裡急得團團亂轉,英挺的臉龐上佈滿了焦灼恐懼與心疼。
杏兒不省人事的躺在屏風後的床上,一名老大夫在為她號脈診治內傷,並檢查身上的外傷,他幾次要衝過去關心,看看杏兒現在好不好,卻被老大夫給硬生生趕出來。
「除非你是她的相公,否則男女授受不親,你別想佔她便宜,就算只是瞧見了她的身子都不行!」老大夫義正辭嚴卻頑固得可惡。「人家可是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就算現在全身血跡斑斑,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該趁火打劫……」
如果不是顧慮到他是這個小鎮上唯一的大夫,小刀當下就要痛毆他一頓——春風寨裡「不得毆打老人」的鐵規也比不上杏兒的重要,他想要見見杏兒呀,他要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安慰她,他要親眼見到她平安無事。
老天,大夫說她全身血跡斑斑,定然是傷得不輕啊!他只覺心痛欲死。
一想到這兒,小刀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又衝了進去。
「這位公子,就說了你在外頭等著……」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我要在這兒守著她!」他的怒吼剎那間化為心碎的嗚咽懇求,「求求你,讓我在這兒看著她、陪著她……我不會礙著您的。」
老大夫嚴峻的眸光溫和了下來,他眨眨眼,終於不再阻攔。
小刀心痛地檢視著她宛若破碎布娃娃般染血的身子,鵝黃色的衣領髒兮兮的還透著血漬,她的臉色慘白得像紙一樣。
「她怎麼會流這麼多血?」他喉頭乾澀得幾乎擠不出聲音,求助地望著老大夫,「她,她會沒事嗎?」
「公子,你也別太擔心了,你的未婚妻看起來雖然傷得很嚴重,但幸好內傷並不礙事,我開一帖治傷化淤補氣的方子,照三餐熬煮服用,約莫五、六天就會好些了,比較麻煩的是外傷,她手臂脫臼了,身上也有不少撞擊的淤血和擦傷。」老大夫替她扣上繡扣,將被子拉蓋妥當。「待會兒你讓店小二送些熱水來,我幫她擦拭傷口後再上藥包紮……咦,你哭什麼呢?我保證她會好起來的,別哭了,一個大男人掉淚不好看的。」
小刀急忙用袖子拭去眼睛湧出的淚意,拚命點頭,「我去,我馬上去。」
只要杏兒沒事,只要她好起來,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就算要他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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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老大夫離開後,夜已經深了。
小刀整日沒休息也沒進食,甚至連坐下來喘口氣喝口水的辰光也無,他不斷在她床邊團團轉著,一下子替她擦冷汗,一下子餵她喝水,還緊握著她的手對著昏迷的她叨叨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