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在意他們?」
「若能不在意就好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想對她說謊,多少次他都想跑回去瞧瞧,可惜一個人就是沒勇氣。
不喜歡他眉頭緊鎖的模樣,她探手往他眉心一揉。「明天一早,我們整理打點後就上陸家去吧!」
他眸子微微一恙,啄了她的額際,「心兒娘子,有沒有發現妳現在愈來愈熱情了耶!雖然我喜歡妳用手摸我,不過,我更喜歡妳用親吻的方式安慰我,最好就吻我……」
「……」
「哎喔!娘子,說好用吻的,妳怎麼就動手捏我?」下手真不留情,他是她相公耶!
「嫌痛?等離開陸家回櫻谷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大筆債未還,我不過提早跟你算帳而已。」
他噤聲,一會兒嘴裡咕噥道:「小氣鬼,都是夫妻了還算這麼清楚……好嘛!不吃就不吃,妳用不著瞪我,大不了以後就吃妳這顆大櫻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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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揚州城內無人不知陸家錢莊,旗下分鋪更是遍佈江南一帶,只可惜都已成過往雲煙,如今繁盛不再。
陸家莊自從老爺過世後,大權便掌握在陸夫人手中,多虧她有副不輸人的強勢手腕,一個婦道人家能將錢莊撐過十幾年頭,也算了得。
「娘,不好了!大興錢莊在咱們城東的分鋪旁,又開了一間分鋪子了!」一個白衣俊年神色慌張的衝進內廳,與一頭翠珠簪的同齡女子撞個正著,女子手中玉鐲一摔,碎成一地。
「哥,你這麼急匆匆做什麼?你看看你,把我的玉鐲都摔壞了,這是我今天上街新買的呢!」陸遙紅怒斥著他的魯莽,心疼著滿地的碎片。「不就開了間分鋪子嘛!你大呼小叫做什麼?憑他們那幾個小店舖能有什麼本事?」
陸遙天瞪了瞪那眼底只知玩樂的妹妹,「話不能這麼說,去年大興也不過多開了兩間分鋪,竟將咱們陸家錢莊的客源吸走一半,再這麼下去,咱們在揚州城內的地位就不保啦!」他望了眼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陸夫人。
陸遙紅朝他白了一眼,「有什麼不保,還不是都一樣,不就少賺點銀兩嘛!」哥就愛大驚小怪,一點小事就愛喳呼。
「妳以為等他們興壯起來,妳這陸家小姐還有得當嗎?哪日要是大興把咱們錢莊吞了去,妳就等著喝西北風吧!到時候就賣妳去做丫鬟好掙錢過日子。」
想到將來要過窮苦日子,嬌生慣養的陸遙紅嚇得花容失色,扭了身,直往太座上的陸夫人奔去。「娘,真是哥講得那樣嗎?咱們的錢莊真會被別人併吞,以後咱們要去替別人洗衣、煮飯,做盡下人的工作?」
「遙天,別把你妹妹嚇著。」陸夫人眉頭輕輕一擰,責備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抓來寶貝女兒的手,陸夫人邊拍邊安慰著,「別聽妳哥胡說,還有娘在,怎麼都不會讓陸家倒下去的。」
陸遙天不服氣道:「娘,我又沒說錯,要是您再不理會對方,他們會以為我們陸家錢莊怕了他們,氣勢一日比一日高漲,說不定哪天真會把我們鬥垮呢!」
「別胡說!」陸夫人持杖重捶了地面,「這些年經過多少風風雨雨,我不都這樣撐過來,現在還會怕這些新興的同行嗎?」
「可是,娘,咱們錢莊客人一年年的減少,這也不假呀!」他面有隱憂。
陸夫人攬起眉,兒子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是憑著她一人之力,膝下兩個孩子又沒吃過苦,要如何守住這片家業,除非……
「除非,我們能有強大的後盾做主力,找個有權勢的人替我們撐腰,這樣就不怕有人敢跟咱們搶生意了。」陸遙天盯著自己的娘親,眼神有意無意瞄到妹妹身上。
「天兒,你的意思是?」
「娘,我記得爹生前不是給紅妹訂了門親事嗎?」陸遙天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
陸夫人點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我至今還保存著當年殷家送來的玉珮,要是沒記錯,等紅兒滿十七,殷家長子就會來提親了」
「十七,那不就是兩個月後!」陸遙紅扯著陸夫人的衣襟,不依的大叫,「不要啦!娘,那個什麼殷家的我又不認識,我不要嫁人!」
「紅兒,這門親事是妳爹為妳訂下的,當年殷家有著武林六大派為首的頭銜,家世也比咱們好上太多,妳嫁過去是享幅呀!」陸夫人安慰著女兒道。
白皙透紅的臉蛋滿是傲氣和不悅,「我不要,要是那姓殷的是個醜八怪,脾氣差,又或者缺手缺腳,有什麼隱疾,那我怎麼辦?娘,您真捨得把紅兒嫁給那個連臉都沒見過的殷家人嗎?」
「這……」陸夫人有點遲疑。
「娘,您甭替紅妹憂心啦!」陸遙天笑得胸有成竹,「殷巖泉習得他叔父的一身武藝,早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名號來,五君劍是武林人士給他的封號,指他玉樹臨風,出類拔萃,為人剛正不阿,可是名門正派中的典範,我說,是咱們紅妹高攀了人家,我們還抱怨什麼。」
「遙天,你這消息打哪來的,可不可靠?」陸夫人略為遲疑,她只懂經商,不懂這江湖玩意。
「當然可靠,都是我那些雲遊四方的朋友告訴我的,前幾天我和其中一個去聽戲喝酒,他說殷家近日有派人來揚州的舉動,我猜想,說不定是上咱們家談親事的呢!」
「自你爹死後,殷家一直沒有動靜,我還以為他們忘了這件事呢!」
「娘,咱們可握有當年指腹為婚的玉環,殷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可能毀約的啦!」陸遙天頓了頓,又嘀咕了幾句,「也不能毀婚,我都跟我那群朋友自誇,殷巖泉是我的妹夫,要是有差池,我的臉不也丟盡了。」
「遙天呀!你少交些酒肉朋友,我就可以少心煩些了。」陸夫人搖頭道。
兩個孩子從小都被她寵壞了,一個嬌生慣養,一個就愛吃喝玩樂,要她怎麼放得下心將陸家產業交到他們手上呢!
此時,廳外傳來聲急喊。
「夫人、夫人!」
一身都奉獻在陸家的何管事,帶著一臉驚恐萬分的神色,衝了進來。
「老何,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回、回、回來了……」何管事手裡拿著老爺生前為大少爺刻字的玉珮,以此為證,上氣不接下氣道:「是大少爺回來了!」
聞言,陸夫人、陸遙天、陸遙紅,一個個下巴都掉了下來。
不會吧?那個掃把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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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派的樓宇,廣大的庭院,甚至還有假山假石,小橋流水,在在都顯示陸家曾風光過一時。
一男一女讓人帶路,拐過兩座曲橋曲徑,週遭淨是一片竊竊私語,讓陸家下人驚艷的漂亮姑娘,白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陸家,似乎不像你嘴裡老提的小戶之家嘛!」
「我沒說謊,比起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這陸家確實不一樣了嘛!」平白遭娘子瞪視,陸遙知當然要澄清啦!
想當年他爹在世時候,陸家十步以內,必可見一童僕守著呢!
只是事過境遷,陸家所有霉運的開始,就在他六歲過後,先是陸家工人無故暴斃在馬車內,下人一個接一個的生病,再來是一連串的商家打擊,陸家錢莊面臨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的親娘將過錯全推至他身上,怕他這災星會禍及全家,將他攆出去自生自滅。
「你這個掃把星,還回來做什麼?」
他們前腳才踏進大廳,一道尖銳又刺耳的年輕女聲,便毫不客氣朝他們喊來。
湅無心眼神一黯,淡淡掃向身旁那仍露著微笑的男人。
「我想,這裡怎麼說,都還是我的家吧?」
對眼前的陌生男子,陸遙紅不想展現任何手足之情,她哼笑一聲,「笑話!從娘說要把你趕出家門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我們陸家人了,我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自稱是陸家大少爺?拜託!別再把你那一身衰運帶來陸家好不好?」
陸遙知的笑容有些艱澀,黑眸緩緩對上凜顏瞪視他的陸夫人。
兒時記憶裡,他娘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如今卻已斑斑泛白,陌生得讓他幾乎認不出來,唯一沒變的是她漠然的注目。
「我知道這裡不歡迎我,但我畢竟還帶著陸家姓,我娘子說,無論如何都得過來向娘請個安才是。」
「娘子?你這種人也能娶妻?」陸遙天訝異地張大眼,像聽見多可笑的話似,放聲取笑著,「什麼女人這麼笨,會嫁給你這樣一個……」
這一橫眼過去,怪怪個隆咚,笑聲驟失,一雙眼珠子還差點掉滿地。
好一個漂亮標緻的美人呀!竟然會是他那個衰神哥哥的妻子,真是太糟蹋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