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們就別管了,總之包子好吃就夠了。」她神秘一笑,「至於內餡是祖傳秘方,說不得也。」
「該不會真是人肉吧?」一位常常來光顧的老農夫有點緊張。
「老爹,您說到哪兒去了?」她忍不住大發嬌嗔。
「是是是,我瞎說,我瞎說的。」老農夫連忙道。
他們店東和客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聊起天來了,完全沒人理會仍躺在地上昏倒裝死的傻瓜。
「對了,阿瓜伯伯,您今兒個上山打獵可不可以再幫我帶只大雁回來?我會照價錢多算給您的。」
「沒問題!可妳要大雁做什麼?烤來吃啊?」阿瓜伯興致勃勃地道:「說起這烤雁肉啊,我可是有獨門絕活,我有沒有同你們說過當年『青花閣』的花魁小青就是被我的烤雁肉打動……」
「哎呀!老瓜,沒人要聽你四十年前的風流情史啦!」
「可是我還沒說到重點──」
「那個不重要啦!我們都聽爛了,耳朵出油了……」
「話不能這麼說,想那時『青花閣』的小青可是──」阿瓜伯不死心。
「那個鮮肉大包再來兩籠啊!」其他人興趣缺缺,意興闌珊。
「噯!」珊娘被他們逗得笑彎了腰,頻頻忍笑。「馬上來……噗!」
這十里坡的包子店兼小客棧可真熱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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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一包袱沉重的書和衣衫細軟的君實秋,好不瀟灑地漫步在草原上。
生平頭一次,他不是用考察業務和沖春風寨業績的心情出門,而是用一個盼望了已久的進京趕考的書生身份,悠哉悠哉地晃行過一里又一里的路。
路過小鎮就宿小鎮,錯過宿頭就睡破廟,非但不以為苦,還樂得享受那種落魄書生寒夜苦讀的氣氛──雖然他腰間纏著萬金,身懷出神入化絕技,又是綠林好漢界的一哥,還有其實現在是夏天,晚上非但不冷還蚊子特多──總體來說,這一路行來他是相當心滿意足的。
尤其這一路上遇到的每個姑娘都對他投以驚艷的迷戀眸光,更是讓他原本就很有自信的男性魅力更加信心滿滿。
啊,果然瀟灑的男人走到哪裡都受歡迎呢。
「這就是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意思吧。」他搖頭晃腦讚歎再三。
就在實秋自我陶醉到不行的當兒,忽然有個像殺雞般的慘叫聲由遠至近而來。
「啊啊啊──救命啊──人肉包子啊──泯滅天良啊……」
人肉包子?!這四個字闖進他耳朵裡,實秋劍眉微挑,臉上的笑容倏地斂起,神情嚴峻。
「當今世上居然有人敢賣起人肉包子?簡直是傷風敗德、惡貫滿盈、慘絕人寰,目無王法到極點了。」
他想也不想地一把揪住那個發亂衣歪、面青唇白就差沒口吐白沫的男子,「這位仁兄,說清楚一點,究竟哪兒在賣人肉包子?」
「恐怖啊!真是恐怖到了極點啊……」登徒子真是嚇破膽了,死命抖著。「十、十里坡的野店原來、原來是人肉包子店……嗚嗚嗚,嚇死我了。」
「十里坡的野店?」他大手一鬆,放開了登徒子。
竟然有這麼可惡的事!看來又是他春風寨一哥出手行俠仗義的時候了。
唉,天下不平之事這麼多,如果沒有像他這樣文武雙全的好身手又怎麼應付得來呢?這一定是上天賜給他在成為狀元郎之前,一個服務人群的機會啊。
「嗚嗚嗚……人肉包子好可怕、好可怕……」登徒子哭得唏哩嘩啦。
「不怕,有我。」實秋瀟灑一笑,施展移形換影踏雪無痕的絕妙武功,眨眼間就消失在登徒子眼前。
「……見鬼啦!」登徒子眼前一花,又再一次被嚇昏過去。
不到幾個喘息的辰光,一身紫袍滾銀邊顯得器宇非凡,灑脫中帶著豪邁的實秋瀟瀟灑灑地輕落地上,他微蹙著眉心凝視著路邊一塊石碑,上頭刻著的正是「十里坡」。
而就在前頭不到三十步遠,就坐落著一間小小的店家,從那裡傳來濃濃的面香味。
「就是這兒了。」他大步走向前去。
在大堂裡,珊娘踹走了那名甦醒過來卻尖叫得像個娘兒們的登徒子沒多久,隨後又送走了那一批老客人,正舀了碗嗆辣酸香的酸辣湯,抓了顆鮮肉包子要吃午飯,實秋便施施然走了進來。
「客倌這邊坐,請問是吃包子還是住店?」她連忙放下午餐,笑吟吟地招呼著。
「我……」實秋微皺著眉正要開口,卻發現站在面前的竟是一個還不到他胸口高的嬌小女子,笑容又是這樣甜美無害,他不禁怔了一下。
「客倌?」珊娘望著這個高大挺拔、濃眉俊鼻的男人,忽然心卜通了一下,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哇!打她在這十里坡開店做生意以來,南來北往的客人看得也不少了,其中不乏俊美得像人妖的書生,還有虎背熊腰號稱豪邁的大俠,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看起來這麼俊爾斯文又英氣勃勃的男人。
連他皺眉頭的樣子都帥得讓人快喘不過氣來,真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是不是讓人連骨頭都酥了?
她感覺自己心跳又加速了,連忙捏住鼻子,大口吸氣……吐氣……
孫珊娘,妳可不是甫自深閨中走出來,第一次瞧見男人的大小姐,有志氣點!
「妳要做什麼?」實秋已從最初的震動中恢復過來,警覺地盯著她。
走闖江湖多年,他知道往往最容易教人栽了個大跟頭的就是像她這種狀似無害的女人、小孩以及老人。
只可惜今日她遇見他這對火眼金睛……哼哼!
古人說除惡務盡,還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今天他一定要為民除害,徹底剷除這個社會上的毒瘤。
珊娘嫣然一笑,用前所未有的好口氣問:「要不要吃包子?」
「好。」他一時間還沒弄懂自己回答了什麼。
「三顆搭一碗酸辣湯夠不夠?」她小臉破天荒地有些紅紅的。
「夠。」他也跟著俊臉紅紅。
呵,這個客倌真好餵養,以後一定是個好丈夫……她想到這兒,雙頰不禁有些發熱,暗罵自己怎麼跟個呆裡呆氣的花癡沒兩樣?可別把客人給嚇跑了。
可是就在她要掀簾子進廚房前,還是情不自禁回頭對他抿嘴笑了一下。
好俊的傻子哩!
實秋不自覺地傻傻回以一笑,直到簾子嘩啦啦的聲響才驚醒了他。
他悚然醒覺,懊惱得要命。「我究竟在做什麼?我是來懲奸除惡,替天行道,不是來聊天搭訕吃包子的。」
可惡!真不知是他笨,還是這名姑娘真有兩下子,竟然讓他剎那間連正事都忘了。
不行,這樣下去他怎麼安心去京城應試?一定要揪出這心狠手辣姑娘的真面目,否則他又怎麼配當春風寨一哥和成為狀元郎呢?
電光石火間,他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決定。
珊娘掀簾端著包子和湯走出來,實秋已經一掃面上的懊喪,泰然自若地微笑,坐在最靠近廚房的那一桌。
「請問姑娘是這間店的老闆嗎?」他溫文笑問道。
「是呀,客倌有什麼見教?」
「哦,我是想投宿幾晚,只是姑娘如果是店老闆,這樣就有些不方便了,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於姑娘清譽有損。」他假意道,邊觀察她的神情。
什麼?!
珊娘呆了一下,突然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的話。這投宿野店有什麼好不方便的?她開店和賣包子不就是為了掙銀子討生活嗎?來的客人是男的女的又有什麼差別了?
等等……她自以為是地恍然大悟,登時感動了一下。
「你是擔心我的名聲和安危嗎?」她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等溫柔體貼的好人,竟然會體恤她至此。「啊,如果是這個的話你放心,我很方便的,真的,天天都很方便,一點都沒有不方便!」
以前也經常遇到投宿的不是色鬼就是想入非非自命風流的混球,幸虧她有祖傳秘方禦敵兼防身,這才到現在一直平安無事,而且久了大家也知道她孫珊娘可不是好吃的果子,自然也沒人敢再對她動什麼歪腦筋。
加上她做的包子好吃到令人噴淚,又沒人知道究竟是用什麼肉做的,所以一直以來就有人疑心她這包子餡不單純,除了一些熟悉的老客人外,大多來投宿的客人整晚都戰戰兢兢到把門頂住,深怕她一到晚上就凶性大發,磨刀想砍人。
沒料想到她今日竟然會過上這麼溫柔好心的客倌,她不是在作夢吧?
「我……對呀,是在擔心妳的危險。」她的反應怎麼很高興的樣子?好像真的一點也不怕男人。實秋腦子裡的陰謀論開始不斷發酵,再加上方纔那位嚇瘋了的仁兄說詞,他突然覺得這間野店包子鋪實在是內幕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