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就是沒有了。」她揉揉再遭襲擊的腦袋,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真不知道你這個老婆是怎麼當的!」他板起臉。
這陣子陸影娟是和他槓上了,她照樣上下班,到工地也不避諱和他開會討論設計案,就是一點機會也不給他靠近。情感上,他不是能屈能伸之輩,要他再三低聲下氣也難,兩人就這麼熬著,他一點也不懷疑陸影娟的毅力,但是他可不同……
「如果——」她兩眼一亮,抓住他的手。「你想一個晚上不回來也沒關係,我可以罩你,只是技術上得好好想想——」
「霏霏,這點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想做什麼別人也攔不著。」他瞪著那因內疚而熱心過了頭的女人,對她的認識又添一筆。
「嗯,你不要我罩你,那,你今天——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愈說聲量愈小,沒搽腮紅的小臉竟淺淺地泛紅了。「罩我一次?」
「我沒聽錯吧?你已經和姓余的傢伙進展到徹夜不歸了?」他的震驚無法掩飾,不敢置信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由於她的內務一向都不假手他人,自己親手洗滌,有時掛在浴室晾著忘了拿到曬衣間,他親眼見過幾次,全都是十足夢幻的色彩和花樣——有紫色小碎花的、藍色小海豚的、星星月亮太陽的,如果沒記錯,他記得還有Betty女娃卡通圖案的,和性感魅惑全然絕緣,他很難想像余延方會喜歡和「少女」發生親密關係,而不會中途收兵……
各種綺想在眼前跳躍,他頓覺氧氣缺乏,下意識扭動脖子,拉鬆緊束的領帶。
「你在說什麼?」她推了他一把。「我又不是你!我不過是想跟朋友吃頓飯,晚點回家罷了,你想到哪兒去了!」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搞清楚,你可是有夫之婦,他這麼不避嫌的約你出去,會安什麼好心眼?」他冷笑,這女人,八成已經把事實向心儀者全盤托出了。
「你不懂,其實,我們今天是為了公事見面的。他白天很忙,只有吃晚飯時才有時間——」
「這可奇了,你一個小小業務助理,什麼時候被派去談業務了?公司其它業務都跑哪兒去啦?」她連謊都說不好!
她著急了,「不是這樣的!是上次見面他提到家裡要裝修,他只想做部分更動,所以想知道公司接不接小案子,我就答應他先去他家裡看看,再報告副理斟酌——」
「嗯。」他點點頭,「那就是假公濟私了?」
「盛士暐!」她跺了下腳,怒道:「你不肯就算了,幹嘛損人!」
「急什麼?」他盤著胸,睨著她。
如此氣急敗壞,顯見十分看重姓余的傢伙。但膽敢約她上門,就是沒把他這個假老公放在眼裡,不論這個婚姻是否有名無實,誰想動李宛霏也得過他這一關,他可不是用來裝飾門面的——中看不中用!
「我器量沒那麼小,你想藉此約會,我也不會沒有成人之美,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它日不會落人口實,我今天就專程接送你這一趟,以免讓外人在背後訕笑;況且皇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燈,這點你很清楚。」他瞇起眼,語氣不急不緩。
她咬著唇,瞅著他,幾秒鐘的掙扎後,終於認輸。「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過先說好,你可不能搗亂,否則我不會饒你的。」
「怎麼會呢?霏霏,這可是有關你未來的幸福,我是很樂見其成的。」
不知怎的,那張俯視她的迷人微笑,並沒有讓她感到踏實。似乎總是這樣,從小只要他提出了一個乍聽好玩的遊戲,他就會出現這種表情,可事後證明,她從沒逃過意外的倒霉結局。那這一次呢?她有僥倖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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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延方的公寓在民生社區,屋齡不小,有二十年了,但頗為寬敞,有六十坪,是相鄰兩戶打通的結果。前幾年家人移民紐西蘭後,他成了唯一的住戶。
走出老舊的電梯,進入他那方天地,他歉然的笑道:「對不起,今晚沒辦法好好跟你吃一頓飯,大老闆臨時要一份報告,我得趕出來,你到處慢慢看,想喝什麼自己拿。」
「不要緊,你去忙吧!」她興致勃勃的左顧右盼。
晚飯的確吃得太匆忙,席間他不斷接手機,話說到一半總是被打岔,最後決定移師家中,讓他可以邊工作邊與她進行對話。
失望嗎?不能否認是有一點。睽違了兩年,能夠再見到他就是緣分,大學兩年若有似無的來往,她未能真的抓住他的心思;但上次校友會,他給她了電話,重燃起她的想望,他知道她新婚,卻沒有拒她於千里之外,是否對她仍念舊情?
她猜不出,但逐漸萌生了表白的念頭,如果能夠改變一切……
「宛霏,你的電話響了!」余廷芳從書房探出頭來,指指她沙發上的手提袋。
「啊?我沒聽見。」她飛快取出手機,打開接聽,未接來電竟有三通。
「你在哪裡?」盛士暐宜著嗓子問道。背景音樂十分嘈雜,他不是和客戶見面嗎?
「在學長家,剛吃完飯。你在哪裡?很吵。」
「和客戶到PUB喝幾杯。把你的地址告訴我,一個鐘頭後去接你。」聽起來有點酒意,她皺起眉頭,將地址複述一遍,不放心地道:「別喝太多,酒駕危險。」
「知道了。別卿卿我我到忘了接電話。」不等她回應隨即掛斷。
她掃興的合上手機,吁出一口悶氣,開始瀏覽中西合璧的室內陳設。
「是先生嗎?看起來很緊張你。」余延方越過她,走進另一角的廚房。
他心中的OS是——你老公送你到餐廳時,渾身張揚的敵意好像是針對我。
「嗯,只是問一下人在哪裡。」她走到餐桌,自行倒了杯水喝。
她該說嗎?現在是時候嗎?如果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他會怎麼想她?他會相信自己的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嗎?還是,她得情商盛士暐澄清一切?
直傷腦筋!她扯扯自己的頭髮——談個戀愛為何要死掉一大堆細胞?
「宛霏!」一聲帶著驚異的呼喚從廚房傳出。「你——可不可以——進來一下——」
語氣有些舌怪,不像是深情的呼喊,倒像是遇到棘手的麻煩。
「喔,就來了。」她莫名所以地踏進廚房。「怎麼了?」
余延方僵直著身體,緊貼近潔白的流理台,一隻手拿著水果刀,正將柳了剖開兩半,頭部以不自然的角度斜對著爐台。
「你——看到沒?在瓦斯爐那邊!」握著刀的手微微失准。
「看到什麼?」她不疑有他的趨前。
「蟑螂啊!看到沒?在那爬來爬去啊!」他抬高了音量,深怕她視力不良。
他說的沒錯,是有一隻深褐色、亮油油的蟑螂目中無人的在散步,可是,這很稀奇嗎?多數人的家裡都會來這麼一兩隻吧?除了盛家大宅外,但那也是辛苦的僕傭堅壁清野的結果啊!
「我看到了,然後呢?」優然在那摩擦觸鬚的生物的確使人不快,但她並沒有興趣觀察它,且腳底有些不自在的發癢。
「打啊!打死它啊!」他理所當然的喊著,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愚蠢的問這種問題,打蟑螂不是反射性的動作嗎?
「可是,它離你比較近,你打會比較準喔!」她明智的建言。
「我手上拿著刀,不方便,還是你打吧!」他鎮定的對她笑笑。
「這樣啊,」她為難地看著他鼓勵的表情。「那我馬上來!」
她拿下一隻脫鞋,越過他的手,鼓起勇氣對準在移動的蟑螂,奮力一撲
她,瞬間非常非常後悔失了準頭,因為蟑螂成功的躲過第一波攻擊,且竟然飛上天去了!飛天不打緊,眼前一把水果刀忽呈拋物線般墜落在地,男人以躲炸彈的姿勢臥倒,直嚷著,「天啊!它會飛!它會飛!快消滅它——」
她手忙腳亂的抓著脫鞋到處打,但這只史前就存在的生物豈會如此脆弱,它老大不斷地飛天遁地,讓她疲於奔命,甚至還打翻了幾個鍋碗!這時不識相的手機竟響了起來,一聲接一聲地,著實惱人,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至客廳拿起手機,再回到戰場繼續奮鬥。
「霏霏,我不是叫你要記得聽電話!」盛士暐的咆哮聲從手機傳出。
「我、我在忙,你別煩我——」她喘著氣,終於看到目標近在眼前,正覬覦著新鮮的柳丁。
「霏霏,你敢明目張膽叫——」
不等他說完,她合上手機,集中心神,勇猛的一擊
目標即刻殞命,形骸難辨的跟柳丁攪和在一起,她拂去噴濺眉眼四周的柳丁汁,欲哭無淚的放下脫鞋。
「余大哥,蟑螂死了,你先收拾這裡,我到洗手間一趟。」她全身飄忽的尋到客用浴室,受到沾染的眼睛看不清景物,終於費力摸到了洗手台,想藉著洗臉好好清醒自己受驚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