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開眼,他如疾風般與她擦身,絕然而去。
而她,萬念俱灰,身子無力的下滑。
一踏出冷家莊,他在一顆大樹下收住步伐,面容再無法掩飾的流洩出滿腔狂痛,掄起的拳頭狠狠捶向粗厚的樹幹,點點殷紅自血肉模糊的手與樹的交接處無聲無息流了下來,卻無法傾出他再也難以承載的泣血哀絕——
我傷了她、我傷了她……天哪,我仍是無可避免的傷了今生唯一的摯愛……她是我拿生命去愛、重視更逾自身的女孩呀!
冷劍塵,你該死!他無聲悲呼,那張猶如死火般的嬌容佔滿了他全部的知覺,痛得他無法喘息——
身子不穩的晃了下,倏地,他狂嘔出一口悲痛至極的驚心血紅!
「冷影!」施映仙驚叫出聲。
他置若罔聞,神情是一片雖生猶死的哀然,「盼盼,我還你一劍!」
說完,他舉起帶血的長劍,狠狠的往肩頭刺去!
滴滴殷熱的血液緩緩滴下,是他的,也交融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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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劍塵終究還是回到青焰門待命,見過門主後,他更加透徹的瞭解自己將執行的是怎麼樣的一樁任務。
這——也算替天行道吧?
不殺無辜之人是他多年殺手生涯所堅持的原則,門主瞭解他的性子,也從不為難他。
而他如今的對手,是個通敵叛國敗類,難怪人人皆得而誅之,只是在這之前,他已與蒙古人互通聲息,那張大宋佈兵圖才是決定冷劍塵任務成敗的重要關鍵。
因為他一時衝動下的自殘行為,施映仙自是不會讓他負傷去執行任務,死攔活攔的,就是把他給擋了下來。
她極度不諒解他的行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對殷盼雲下手時,根本只是點到為止,可是反觀他呢?傷口卻是深到幾可見骨,除此之外,他就沒別的辦法可以表達他的痛心疾首了嗎?難道他真愛得那麼狂?殷盼雲究竟是憑什麼得到他如此深切的情?
做了這麼多,她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獲,若得不到冷劍塵,她死也不能甘心。
面對施映仙的癡纏,冷劍塵已忍無可忍,在回青焰門後的第三天夜裡,他不在乎肩上隱隱作痛的傷勢,獨自夜探尚書府,心想若早早了結任務,他與青焰門便再無牽扯。
萬籟俱寂的夜色裡,身著夜行裝的他融入濃濃的黑暗當中,俐落矯捷的身手,讓他輕易的深入目標物——羅霆威的寢室。
今日,他並不打算有所作為,只不過是習慣性的在事前一探虛實,心裡有了個底,在付諸行動那天方能克竟全功,全身而退。
此人有多少能耐?見他沉穩有力的步子,武學修為應是不在話下。
冷劍塵凝眉靜思了會兒,探探他也好。
不動聲色的拈起一枚短鏢,他凌厲而準確的朝正欲熄燈就寢的羅霆威射去,這是取命前的宣告。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羅霆威閃過了,並且反應迅速的朝外望去。
「誰?」他沉沉一喝,放聲叫道:「來人,刺客!」
冷劍塵捷敏的一閃身,羅霆威的動作卻是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快速,閃避不及的他,不可避免的便與他正面交鋒。
羅霆威招招凌厲,不下於他的狠絕,看來他是低估了他。
冷劍塵不敢掉以輕心,把持定心神沉著應戰,同時也對羅霆威的實力有了確切的概念。
若在平時,這對他猶不足以為懼,但此時他肩負重傷,太過劇烈的動作扯痛了傷口,他感覺到濕熱的液體正緩緩流下。
「你負傷在身?」發覺異樣的羅霆威不免驚訝,「好個夜行狂徒,負了傷還敢只身前來尋釁。」
而冷劍塵,僅回以一聲冷哼。
他已全力設法脫身,無奈事與願違,成群的官兵朝他們這兒湧來,看來要想全身而退,勢必得費一番功夫,都怪他太大意輕敵。
羅霆威見此情況,立即抽身,冷劍塵退無可退,便陷入一陣混戰之中。
鮮血直流的傷口已漸漸令他頭暈目眩,他開始感到力不從心,再這樣下去,情況會對他愈來愈不利,屆時他就是有三頭六臂都沒用!
左臂一陣熱辣的疼,劃破的衣衫流下第二道傷的血痕。他緊咬牙關,揮開襲身的刀刃,在猶有餘力之前殺出重圍,然而此時他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憑著求生的本能,茫然的力求脫困。
在力氣罄盡之際,他倒向正好開啟的房門,跌入了柔軟的懷抱,再無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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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婭公主驚詫的低呼了一聲,錯愕的望著懷抱中身負重傷的蒙面客。
她反射性地摘下他覆面的黑巾,一時不由得情不自禁的讚歎出聲:好俊帥的男子!
他眉宇間那抹冷凝與不屈的傲氣,竟強烈的震撼了她的心。
喧騰混亂的聲響由遠而近,須臾,她便領悟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很快的反應過來,沒有多加猶豫的使勁將他帶進房中,反手關上了門。
他便是造成這場騷動的主角吧!凝思的目光由他絕倫的俊容移向鮮血直流的左臂,她擰了條熱毛巾,小心翼翼的替他處理傷口,動作出奇的輕柔,也許她並未察覺,她罕見的溫柔卻為一名初見的陌生男子而顯現。
肩窩的傷,並不像是今晚的傑作,看來,這才是他今日落難的主因。
「盼盼……盼盼……」緊蹙的眉宇,似鎖著無盡悲苦,他痛楚的囈語。
盼盼?是個女子的名字嗎?她斂眉思索。
「斷情……非我所願……我心亦苦,盼盼……」短短幾字的呢喃,卻好似承載著椎心刺骨的哀痛,令芙婭公主更加好奇了。
她將期間斷斷續續的話語連綴起來,已然領悟到了什麼。
莫非,這位不論清醒昏迷都令他刻骨掛心、念念不忘的女子是他心之所愛?可既然愛她,又為何要斷情呢?原本以為此人應是冷絕無情之人,未料,他竟情癡若此。
這男人佔住她全然的心思,她發現她對他感興趣極了。
身為蒙古公主,她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此,極少有什麼東西能入得了她的眼,造就了她的心高氣傲,也造就了她的冷漠,而這男子……不知怎地,初見到他,便覺他與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冷傲,她無法去形容那種感覺,她甚至不認識他、不曾和他說過半句話,但她就是知道!
那是一種冷眼看凡塵的傲然,正如天邊寒星的孤絕,這般滄冷的風采,莫名的,就是吸住她所有的思維。這樣一個男人,動了情又是何等情境?這樣的他,也能愛得刻骨銘心、毀天滅地嗎?
這名喚盼盼的女子,幸運得令人嫉妒!
她望了他一晚,同時也心緒翻轉、入神冥思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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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第一聲雞啼驚動了昏迷一夜的冷劍塵,在天色迷濛、將明未明時,他醒了過來。
眨眨眼眸,腦海短暫的一陣空茫,旋即,昨晚的一切盡數回籠,而他迎上了一雙異常美麗明亮的眸子。
「你醒了。」芙婭公主起身倒了杯水給他,除此之外,並無多說什麼,但冷劍塵也猜得到大概。
「妳救了我。」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記憶中,這該還是兵部尚書的府邸,此女與羅霆威是何關係?明知他夜闖尚書府定是來者不善,她為何救他?
她好似也看穿了他的疑問,卻沒多加解釋,「何妨說說你自己?」
「我?」她是問他所為何來?「取羅霆威狗命。」他也毫不隱瞞,因為他想做的事,從無人能阻攔,這是他一貫的自負與自傲。
「這已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她所好奇的,並非這樁。「你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冷劍塵微一愕然。
「應該有很多女人為你癡狂吧?」
他眉頭開始蹙了起來,她的意思是……
果然!
「所以,多我一個也不至於令你太訝異,是不?」
「我已是有婦之夫。」情感的糾纏,一直都不是他要的,只除了盼盼……
「我知道。是那個名喚盼盼的女子吧?!」
這一回,縱有驚愕,他亦掩飾得極好,「你知道?」
「昨天夜裡,你在昏迷中猶口口聲聲喚著她,任誰都不難看出你們有著很深的感情牽繫。」
提及盼雲,他難掩神傷。
凝視他神情的滄涼悲意,探究真相的渴望益發濃烈,「我想知道這個,愛情應該是很美好的事,為何你卻斯人獨憔悴?」
「你——」這女人未免太奇怪了吧?明知他是高度危險的人物,她卻對他的來路不感興趣,獨獨關注他的私人情感?
「你該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吧?就衝著我救你一回,解我疑問就當回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