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的這些年,她未曾否認過自己始終想著他,因為她知道就算騙了所有的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從她衣櫥裡清一色的黑衫、黑褲就能看出。
她一直認為黑色是屬於韓的顏色,雖然它是無任何色彩的,但世人終究無法抗拒它的誘惑,就如同他一樣,儘管他的冷漠讓人卻步,卻又有一道燦爛耀眼的光芒讓人情不自禁的想靠近,一靠近才知那是種灼人的火焰,然而,情願撲火的飛蛾依舊不會放棄,那是它的宿命,同時也是她的。
新聞主播報著一則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寧氏航運負責人韓,日前赴法與相交已久的女友,也就是知名的旅法服裝設計師徐子婷舉行文定之喜,預計將於十二月十一日完成他們的終身大事,屆時將在晶華酒店宴請政商名流。新聞最後帶您來看看本台記者於巴黎拍攝到的訂婚畫面,借由這則令人祝福的消息,在此向您道聲晚安,再見。
她不訝異韓就要結婚,相反的,她一直都在等這一天的來臨,等待現實將她僅存的一絲妄想擊垮……
畫面中的他們極其登對,無論在身份、地位,或傲人的外貌上,都是那麼的契合,如此完美的佳偶是該讓人稱羨,讓人祝福。
她不知坐在沙發上多久,直到溶解的冰塊化成冰涼的水,自她手背一路滑到她腿間的膝蓋處,再沿著一道顯著的疤痕滑落在地。
那是一道長及十五公分左右的傷疤,自膝蓋形成一道弧線劃過她的小腿,癒合後的肌膚色澤看來格外突兀,帶有淡淡的褐色。
對沈倚帆而言,這道痕疤似在提醒她永遠都不可能忘得了韓,只要疤痕存在的一天,他便會駐留在她心中一天,一切都早已注定了,就如同命運讓他們在那年相遇……
第二章
位於南部的大學一直都以寬廣的校區聞名,其明媚的景色自然不在話下,空氣的品質也比北部來得清新些,此外,就連交通狀況也顯得稍具井然有序。
當然,凡事都不可能盡如人意,地理上的區分也不外乎如此。校區大,正因為處於偏僻地區,景色美,則因空曠之處花草多,至於空氣品質好,換來的卻是紫外線高得嚇死人。
艷陽毫不客氣地在南台灣肆虐,九月,正值各大專院校開學之際,這讓學子們既愛又恨的日子,始終還是到來。
從當學生的那一天開始,沈倚帆無時不納悶著,究竟是哪個豬頭選定開學典禮非要在酷熱的九月舉行?又是哪個豬頭賦予校長、教官等教職人員站在台上滔滔不絕的說話權利?
他們難道不知道,當他們在台上口沫橫飛之際,學生們正在台下汗流浹背;當他們輪番接替的上台,學生們也輪番接替的不支倒地。
經過了幾日的新生訓練,沈倚帆真正體會到那句——累得跟狗一樣的心情。
不過幸好,這一切終將過去,她總算能脫離操場上的日曬酷刑,走到禮堂去享受冷氣傳來的陣陣涼風,開始大學生涯才享有的迎新舞會。
走出操場,只聽見各科系的老油條招呼著一批批的大學新鮮人,像是母雞帶小雞般,生怕這群新生在這大觀園中迷失了方向,跑錯科系。
越過黑壓壓的人群,她仔細的跟著商學系的隊伍,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跟丟了,雖說現在要去的禮堂她已走過兩回,但還是無法確切的記住位置。
步進禮堂後,只見一片混亂,老鳥加菜鳥頓時將整個禮堂弄得喧鬧不已。
她有點喜歡這種場面,一群新生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找尋識途老馬想快點認識這個環境,有點拙、有點無措、有點可愛。
眼看各家學長、學姐一一尋找自己的直屬學弟、學妹,沈倚帆的眼睛也不停的在眾人之中逡巡。
會是學長,還是學姐呢?她四處張望,心中不禁猜想。
忽地,她注意到遠方有位男子穿著一身的黑,雖然在場有不少人同樣身著這色系的衣褲,卻沒有一個人比他更適合這顏色,黑色穿在他身上,彷彿是他身體的一部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協調。
他就是韓,她的直屬學長,只是那時候的沈倚帆,並沒想到那位男子會是自己的直屬學長。
他身上帶有一種特質,一種讓人情不自禁的將目光飄到他身上的特質,他外貌上的先天優勢固然是不在話下,但,真正吸引沈倚帆的,卻是他那猶如暗夜般深沉的眼眸。在那眸中,她看見了一抹痛楚,一抹好似被遺棄在人間的痛楚,這痛楚也連帶的引起她心中的抽痛。
或許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韓順著視線看了過去,他知道當自己走進這禮堂時,週遭有不少目光朝他望來,卻沒有一個眼神敢如此包含著憐憫與同情,為此,他必須知道是誰在老虎身上捋虎鬚。
自復學後,他對於週遭的事物總是漠不關心,除了學校硬性規定的出席外,他從不參與任何課外活動或是集體聚會,今日之所以會來這,全是他的好友夏燁一再關說。
與韓目光對視的那瞬間,沈倚帆怯然地別開雙眼,有些不自在,像是個犯錯的小孩,怕看見大人責難的神情。儘管她試著忽略他的視線,但還是感覺到他不悅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不自在的轉過頗為僵硬的身體,她心中暗自希望能有人來解救自己……
「你是沈倚帆?」
一聲宛如救世者般的嗓音出現在她身旁,沈倚帆如釋重負的吐了口重重的氣。當她回過頭,才知道原來這話並不是在問她,而是問她對面的長髮女子。
只見長髮女子笑著搖搖頭,男子才略帶失望的看向她,就在她以為他要開口問自己時,那男子又往她身邊的女子問了同樣的問題,而且對像仍是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
她想,她知道答案了。原來這男子將「沈倚帆」這名字,定位在長髮的女孩上。摸著自己清爽的短髮,她不禁失笑,怪不得他剛才對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在看到她後,可是仍決定略過她,又將目標一轉的詢問別人。
方纔的壓迫感彷彿一掃而空,杵在一旁,沈倚帆掩住笑意的猜,究竟要碰上多少根釘子,他才會回過頭來問她呢?
一個、兩個、三個……終於,在將她周圍的女子都問完時,男子才帶著猶豫、不肯定的步伐朝她走來。
「你……你是沈倚帆?」他不確定的問,尚未等她回答,又道:「喔!我知道,你也不是。」
沈倚帆啼笑皆非的看著他。她還沒開口耶!這人居然就自行替自己回答,她開始懷疑眼前的仁兄才是「沈倚帆」,要不,他怎會替「沈倚帆」回答呢?
「這沈倚帆該不會是開學第一天就蹺課了吧!」男子自言自語的嘟嚷著。
知道再不開口,他恐怕問完全部的新生,都還不曉得本尊就近在咫尺,於是乎,她決定自己開口招認。
「學長,我就是沈倚帆。」她禮貌的彎下身,鞠了個小躬。
夏燁瞠目結舌的瞪著她,「你是沈倚帆?」
面對他的反應,她更是發噱。
「或許我這麼說會讓學長你的心臟無法負荷,但我還是不得不這麼說,我就是沈倚帆,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她臉上滿是笑意的等著看他接下來的反應。
他有那麼點喜歡上眼前這說話帶有促狹意味的小妮子。很少會有女孩子在他面前這麼放得開,這個沈倚帆有點不同,她不做作的言行令他有點訝異。
「既然你就是沈倚帆,為何我走到你面前時,不開口承認呢?」想到她剛才默不作聲的行徑,夏燁佯裝不悅。
自己不反省察言觀色的本領差,反倒還推說她的不是?
「你不開口問,我又怎麼好意思說呢?」她學著他的口氣。「正值思春期的少女,總是得矜持一下嘛!」
「那你這會兒又怎麼拋下『少女的矜持』決定報上名?」夏燁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一副專心聽她解釋的樣子。
「因為我聽到有人在譭謗我,事關個人名節,茲事體大,我又怎能再做一隻沉默的羔羊?」眨著清澈的大眼,沈倚帆煞有其事的道。
他笑著輕推了她的頭一下,「牙尖嘴利!」
「謝謝讚美。」她拱手作揖的虛心接受。
儘管這只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夏燁對她就宛如老朋友一般的熟稔。
他真的愈來愈喜歡她,是屬於朋友間的喜歡,不帶有男女之情,就像他的哥兒們一樣。
「你的樣子看來,不應該是沈倚帆。」瞇著眼,他直搖頭。
「哦?」她有個性的眉毛揚了揚。「請問學長,你認為的沈倚帆,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沈倚帆這名字聽來應該是有頭烏黑的秀髮,飛揚時,展現出生命的光彩;有對水漾的雙眼,嗔笑時,讓人無法拒絕;有張紅艷艷的唇,微開時,像是在誘惑芸芸眾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