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雷爾夫先生嗎?」他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
「嗯,他到哪裡去了?」
「這我不清楚。早上匆匆接到通知要我們立即過來支援,我們一到,雷爾夫先生他們就馬上出去了。」
「噢。」所以他的確是「溜」走的,甚至不願叫醒她就默不作聲地跑了,避之唯恐不及?
他在怕什麼?怕她恬不知恥、不斷糾纏?
這個發現讓蘇宜妶的心很受傷,代班牢頭離開後,她瞪著桌上的早餐,半點胃口也沒有。
幽幽歎了口氣,她低下頭,看見掛在自己胸前的小玻璃瓶,隨手拿起來無意識地甩玩著,晶瑩燦爛的藍鑽撞擊著玻璃瓶身,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想到父親,她的情緒更加失落了。
「呃……」
門外突然傳來怪異的悶吼聲以及重物落地聲,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蘇宜妶詫異地睜著眼,半驚半恐地瞪著緊閉的門扉。
下一秒,房門被人打開了,熟悉的臉龐出現在門口。
「宜妶!」
「咦?傑利?!你怎麼會在這裡?」看見鄧傑利,她訝異多過於興奮。
「我知道你被囚禁了,所以特地來救你。來,快跟我走!」鄧傑利衝過來拉著她的手,轉身欲往外跑。
但是蘇宜妶卻停住腳步,猶豫地看著他。
「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走?」鄧傑利轉頭,焦急地問。
「我想,我還是不能走。他們懷疑我私藏重要晶片所以才把我軟禁,如果我走了,不就證明我是畏罪潛逃?我並沒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所以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坦坦蕩蕩地留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只要想到她一逃離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何自威,她就覺得好難受好難受,心口揪緊,像是快要被人奪走呼吸。
就算她自由了,她的心也依然被他囚禁……
「別傻了!」鄧傑利氣急敗壞地喝斥。「你忘了我告訴過你,他最擅長的就是欺騙與偽裝?他們不是真正的警察,全都是由犯罪集團的成員假冒的,他們的目的是要從你身上騙取晶片,你千萬不能上當!」
「可是……我不覺得他們是壞人呀。」即使埋怨何自威,怪他冷漠薄情,但是她從未懷疑過他的人格。
再說,其他人都對她那麼親切和善,她實在看不出他們是萬惡的罪犯。
「傻瓜!壞人難道還在臉上刻字昭告天下嗎?你千萬不要被他們的假面具給騙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鄧傑利怕其他人突然回來,更加焦急地催促。「快點!我不會害你的,難道你信不過我嗎?」
「我……」蘇宜妶本來還相當猶豫,但是看到一旁的大床、想到昨晚在上頭發生的無盡纏綿,眼眶逐漸泛紅。
一夜歡愛本是你情我願,但是隔天一早他竟毫不眷戀地扭頭離去,連句話都沒說。他的絕情,令她好心寒!
她若是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來,忍受他的輕蔑與鄙視嗎?想到這裡,一股埋怨與怒氣便油然而生。「好,我跟你走!」
「太好了!我們快走。」鄧傑利面露欣喜之色,拉住她的手,飛快往外跑。
一出房門,蘇宜妶便看到早上送餐給她的人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啊!他怎麼了?流了好多血——」她大驚失色,急忙想去看看他傷得如何。
「別理他!」鄧傑利猛力拉住蘇宜妶,不讓她去檢查對方的傷勢。他瞄了瞄躺在地上的人,鄙夷地撇撇嘴。「你忘了他是犯罪集團的人?別浪費同情心了!」
「可是……」
「沒有時間了,快走吧。」
鄧傑利半強迫地將蘇宜妶拉到樓下,她卻又震驚地發現還有另外兩個人也遭到同樣的命運。「他們也是你……」蘇宜妶又氣又悲痛地質問,看著滿地血跡,她噁心得幾乎快吐了。
「你太殘忍了,為什麼非殺他們不可?」她氣憤地質問道。
「為了救你我沒有選擇,再說他們全是壞人,不必為他們感到惋惜。」鄧傑利發現耽擱了不少時間,耐心漸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快走!」
「可是……我……」
「走!」他強拉著她衝出屋外,一輛吉普車就停在門外的空地上,他匆忙將她塞進車子裡,自己也隨即上車,鎖上中控鎖,然後飛速駛離。
下山的路上,蘇宜妶始終不發一語,她宛如受到莫大驚嚇,面色雪白,神情驚恐,滿地鮮血的恐怖畫面不斷在她腦子裡反覆重播。
有人死了!有人因為她,被槍殺了……
她僵硬地轉頭注視正在開車的鄧傑利,只見他神情愉快,不見半絲難過愧疚,甚至還在哼歌。
發現她的目光,他癡迷地轉頭對她一笑。「你終於在我身邊了!你是我的,我絕對不會讓給別人。」
聽了他的話,蘇宜妶後頸的寒毛沒來由地一根根豎立。這種又輕又陶醉的語調好熟悉,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你是我的,你是屬於我的……
一種深深的恐懼衝擊她的心頭。
那是屬於黑夜的記憶,戴著頭套的蒙面人,還有她差點受辱的恐怖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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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自相殘殺!」返回山區的道路上,蓋文感歎地道。
何自威握著方向盤,沉默不語。
一早他們接獲警方通知,已經查出潛入台灣的軍火走私集團成員落腳處,可怕的是,地點竟然就在蘇宜妶住家附近。
於是他和蓋文立即下山,協同警方攻堅突擊。
他臨走時,她還在沉睡,因為考慮到她昨晚「太累了」,所以他沒有叫醒她,僅在她唇上輕印一個愛憐之吻,然後便把她托給前來支援的警員。
他們動用大批警力將走私集團的租屋處團團包圍,對內喊話沒得到任何回應,才決定要強行攻堅。動用器具破門之後,竟發現屋裡早已人去樓空,只留下兩具再也不會說話的屍體。
那兩個人都是一槍斃命,可能是為了不明原因起內訌,這兩人才會當場遭到射殺。連自己的同伴都能亳不心軟地冷血殺害,可見行兇者的心狠手辣。
「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個人潛入台灣?」蓋文嘟囔。
「兩名死者的體型和闖入宜妶住處的其中兩名蒙面人相符,而那天晚上一共有三個人,也就是說,至少還有一人在外逃竄。」何自威淡淡分析。
「哈,說不定不只一個,而是一二十個。我就說吧,上頭只派我們兩個出馬,而壞蛋卻有一大窩,這分明是要我們一人當好幾個人用,就好比超人還得兼做蝙幅俠和大力水手一樣!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什麼兩個拳頭,四隻手掌的?」
「雙拳難敵四掌。」不懂就別說。
「對對,就是這句話。我現在才知道英雄總是孤獨的。」蓋文悠悠仰頭望天,一臉哀怨悲淒,何自威被他逗得差點發噱,冷硬的面具險些破功。
「你確定自己是英雄嗎?」狗熊還差不多吧?
「唉!雷爾夫,你怎能這麼說?你不這麼認為嗎?」蓋文立即大聲抗議。
「是是,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蓋文先生,下回任務麻煩你一個人行動可以嗎?」車子駛回灰色的水泥屋前,何自威開門下車。
「這……」這句話準確地戳中蓋文的死穴。「不好吧?」嗚嗚,就知道他怕寂寞嘛,沒人陪他講話,他會瘋掉的。
何自威哼地冷笑,甩上車門,正要朝屋裡走去,忽然全身明顯一震,面色冷凜,不發一語地瞪著地上。
「怎麼了?」蓋文發現他的異狀,跟著低頭一看,發現地上有一道車子駛過留下的胎痕。 、
昨晚剛下過大雨,泥土濕軟,一有車胎壓過,就會留下清晰的痕跡。但那痕跡並不屬於他們的房車,車胎的面積大上許多,看起來像是吉普車之類。
「有人來過了?」蓋文也收斂起嘻嘻哈哈的神情,嚴肅地問。
何自威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往屋子裡衝去。
為了怕有人躲藏在裡頭,掌控人質,他們在門外就先拔槍,準備必要時來一場生死決戰。
然而一踏進屋內,他們就知道情況不妙。
「喂!你們——」震驚的蓋文立即蹲下來,檢視躺在血泊中的支援警員。
「宜妶!」何自威則是迅速往樓上衝,他最擔心的是蘇宜妶。
一到樓上,看到趴倒在蘇宜妶房門口的員警,他的心宛如被人猛力撞擊。
他回來得太遲了!
她的房門半敞,空蕩蕩的房內半個人影也沒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沒看到她的屍體。
何自威回過神,迅速蹲下查看地上那名員警的狀況,對方頸畔的脈搏徽弱。「還活著,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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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悲慘的事,莫過於好不容易逃出地獄,卻又掉入另一個無邊煉獄。
縮在房間裡離門最遠的角落,蘇宜妶恐懼地瞪著那扇不知何時會打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