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後,兩人一同報考博德短大、選擇同一科系。
未事先約好,卻在短大畢業後,一前一後地進入恆籐集團旗下的一家子公司──爙夔。她被編在營業單位,熏季則選擇要學以致用,從會計小助理做起。
「我只是正常人,誰會沒事往那去聯想嘛。」熏季為自己辯駁。
「我跟妳這麼美,沒在鎂光燈下綻放光彩已經夠暴殄天物了,那個小黑道還想獨享妳,不怕被天打雷劈?」讚美別人,不忘吹捧自己。
「小梧沒有說出什麼露骨的話,只是他表現出來的行為怪得很……算了。」沒用口說,一切無憑,或許只是她庸人自擾、彩乃錯看罷了。
「好啦,如果妳那麼相信妳主管不會騙妳的話,我贊成妳去相親。說不定她那個怪人真的會介紹一個適合妳的『簡單』男人給妳。」
因為熏季老是掛在嘴邊,所以,就算和她不相熟的女性友人也知道,她的男友條件只有唯一的:
簡單!
外貌簡單、個性簡單、興趣簡單、品味簡單,甚至交友圈簡單。
曾經有同學當面笑話她:「聽起來,很像是那種永遠只會穿白衣白褲白內褲的呆子型男人,就算不像,也相距不遠。」
熏季聽了笑笑,堅持,沒有受到動搖。她對感情也有自己一套的見解──
我喜歡必須經過相處,讓感覺慢慢變成愛的平凡戀情,美麗的一見鍾情對我來說,絕對不可能。
「希、望。」但熏季的內心,其實並不怎麼抱希望。
第二章
「司,我們再等一等……」一道中年女聲。
「再等一等?還有人要來嗎?」清揚的男嗓慵懶回應,一雙招艷的漂亮桃眸被恆籐司惺忪半垂掩。
眸光不經意掃過腕際上的Piaget表,十一點三十五,呵噢噢……
雙親事前沒知會他一聲,突然連袂殺來他的公寓,只意味著兩種可能──
遠在大阪的祖宅不知道又有誰闖禍,讓奶奶大發雷霆,需要最舌粲蓮花的他出面幫忙解決。
要不然,就是有樁陰謀正在悄悄進行……最好不是這種。
在嘴巴開到最無限時,恆籐司還記得把菜單目錄舉擋到臉的前方。
食指往眼角一揭,哎呀,眼淚都掉出來了啦。
巴掌般大的臉的好處,是能輕易找到一片遮去他最醜一面的東西,呵噢噢……忍不住地,恆籐司又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幾乎要把嘴撕裂般。
坐在恆籐司對面的恆籐摯星和妻子顏雪噥對看一眼。
恆籐摯星以眼神下達命令,後者無奈點頭,想著怎麼說服生性最憎惡被人擺佈的司接受即將發生的事。
想到他知道之後的反應,顏雪噥愈想愈慌,從皮包抽出絲帕,兩手攥捏著,感覺像是抓到了勇氣般後,才語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司,我們還約了你堂伯母……」
「由希堂伯母?」顏雪噥的音甫落,恆籐司迅即攫斷她,抬頭佯驚反問。恁是睡不飽的渾沌此時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將擋醜的菜單目錄拿下來,抵著桌沿攤開翻動,狀似專心在研究待會要吃什麼奇巧美食的眼微瞇,腦筋則飛快思索他們找堂伯母來的原因。
族系雖龐大,會經常往來的往往只有幾戶人家。由希堂伯母性喜靜謐,與從政的克己堂伯分居多年,獨生女愛子的個性活潑外放,讓沒有弟妹這類小玩具可欺的他很疼愛。
同輩相熟,並不表示上一輩的也相熟,親親愛媽和不多話的堂伯母就他印象,互動很少,忽然熟絡,分明有陰謀。
兒子敏銳的反應,瞬息變換的神情,沒有逃過曾經縱橫商場數十年的恆籐摯星。萃亮睛眸和妻子顏雪噥對看了一眼,再度以眼神暗示:速決!
「我是想很久沒見到堂嫂她人了,既然有來東京,就順便……」發現自己對兒子無法撒謊,顏雪噥轉向丈夫求救。
感受到臂袖快被人給扯破了般,恆籐摯星抽回尋人的目光,妻子沮喪的表情即映入眼簾,眼角餘光睞及兒子翹揚的兩邊嘴角,得意──
不忍心見鎮日周旋貴婦聚會的妻子慘敗在智商有一九O高的兒子手裡,深愛她的男人決定幫她出頭,扳回一些顏面。
衡酌了一下,恆籐摯星決計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
「司,今天之所以找你出來吃飯,是因為你堂伯母想介紹一個她覺得不錯的女孩子給你。」
「說笑的吧?」一看到親親老爹沒有笑意的臉孔,恆籐司深深瞭悟,他正經八百得很。
「是你奶奶的意思,而你堂伯母身邊剛好有個現成人選。」用最簡單的方式交待完,並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絕不讓「兩代」親子關係,再生間隙。
聽親親老爹的口吻,好像只剩下他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有這回事。
「相片呢?你們全都看過了?」
「只有我們和你奶奶先看過,你大哥他們也還不知道有相親這回事。」見兒子惱地將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孔皺成一團,當媽的不忍,急忙安撫。
「你們……唉……」恆籐司偏下頭去,唉聲歎氣。
恆籐摯星緊追著問:「我們怎麼了?」嘴裡的關心和等著瞧好戲的表情南轅北轍,一雙經歲月洗練過的銳眸緊盯。
「你們都知道要事先跟人家約好,卻不捨得撥空跟我說一下?我的老天……親情淪喪?太可怕了!萬一我臨時出遠門,或是學校突然替我接了外地講習,你們屆時怎麼跟人家交待?」
不知曉被人當成楚門Ⅱ,恆籐司演得渾然忘我。
停頓換氣後,繼續揮灑激昂。「也不想想,會讓嫻靜的由堂伯母興起當介紹念頭的人,氣韻上,絕對是和她雷同;心思也絕對和她一樣,纖細敏感。若她們來時只看到你們兩個,那個女孩子會怎麼想?會以為自己還沒出擊,就被三振了,想不開,跑到東京塔跳樓自殺,會……咳咳……」
恆籐摯星見狀,沒有半點父子之情地哈哈大笑。
貪急燙嘴,功虧一簣!
「咳咳咳……」伸指指控,恆籐司咳得無法說話,兩眼通紅淚猛飆。
恆籐摯星更是笑不可抑,連顏雪噥也逸出淡淡的笑。
為人父的拿出殘存的善心,端起桌上的水杯放到仍咳聲停歇的人面前。
「喝水吧。事前跟你說,好讓你有機會開溜,嗯?」
「父親,當面拆穿別人,太不人道了吧?」
長篇大論還有段沈痛告白未抖落,被未竟功成卻逞色的得意搞破壞,想到敗在微不足道的口水上,只能說作戲的功力有待再加強。恆籐司喝口水後,拂惱撥發撢衣。
顏雪噥動作優雅的啜飲溫茶,安靜地看著父子倆鬥嘴。
「人不人道的問題,我想Sabaoth會比我更清楚,對不對?」恆籐摯星擲出一記你知我知的眼神。
老狐狸!明知他刀子嘴豆腐心,不會當真當個獨善其身的學究,而坐視兄弟們忙不過來不理,卻故意大方放走他,當年說的漂亮話,他還猶然在耳。
「貽笑大方了,區區一個小小人資,怎麼敢知道得比手握百分之十的大董事還要清楚呢。」漂亮的五官祭出繽紛粲笑,俊氣昂昂的令人招架不住。
「你剛才的情緒若再密湊些,我就會考慮裝糊塗。」松嘴指導後,大董事臉上笑靨轉深,有著為人父的得意,也滲著幸福的無奈。
親生的兩個兒子中,沒一個是像他的。不止五官不像,連性情也不。
他另外收養了兩個男孩子,「多功能」的功用外,兼彌補妻子很愛孩子,卻因身體不適生育太多的缺憾。
小兒子司,像碧璽般,看似透明,卻又讓人無法窺透。
漂亮小巧的臉蛋、招艷的桃花大眼全肖似老婆,個性和大養子阿昊很像。這兩個人被大兒子牧喻為:血液流著瘋狂因子的半正常人,隨時會High。
小養子阿智的深海性情,和孤僻冷傲、氣韻宛若蒼松的牧,可歸為一類。
依照出生年月日排順序,牧最大,其次是和牧同年不同月的阿昊,阿智比司大兩歲。
當初的設定,是牧配阿昊、司配阿智。
雖然後來有些出入了,但個性上的相似度也二比二,平手。
不然,由哪一派來主宰家裡的氣氛,都是一大禍患。不是終年下雪,就是整年聖誕節。
快揚的嘴角斜垮,恆籐司怏怏耍賴起:
「好歹你兒子我是個知名大學的副教授,被我混吃騙喝的學生每個都讚聲迭迭,被你批得連個二手貨還不值,我真懷疑自己是否是父親的孩子喲。」
「呵,不過是一群未經人事的呆孩子,哪分辨得了真假貨……」
嗤,老狐狸沒上當!
諂媚阿諛陪笑時,兩隻桃眸向四周爍爍溜去,不忘邊安撫:「不是每個人都有父親大人您的一半聰明,就是因為學生呆、好騙,才有我立足的地方嘛……」
「如果你敢在還沒見到人,就給我逃了的話,我馬上打電話告訴牧,說你回心轉意了,願意放棄執教,從此一心為公司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