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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春澄亞米

  「你或許已經懷孕了。」

  錯亂製造出的黑貓被血盆大口反噬,變成一團怪物,咻地射進她肚子裡,胸口至腹部悶脹了起來。

  「然後?」

  「嫁給我。」堅持的眼神爍爍,語氣肯定。

  薰季冷凝的五官先是一僵,爾後心花朵朵漸綻,垂臉半遮嬌羞,剛才被幻想的黑貓嚇得半死的感覺,全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為什麼不說我們結婚,而是說嫁給你?」皺了皺鼻,笑笑地批評,「好自大哦。」

  聽到她小女孩似的語氣,恆籐司露出自信微笑。

  「我只能在這裡停留五天,到時如果你父親的下落還沒找到的話,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為難只是一下下,薰季很快作出決定。

  「我想找到他……想知道他這幾年過得好不好,可以嗎?」

  「可以,不過你最多也只能再待十天。」

  想到他剛才提的「暑假計劃」,她點點頭,「好。」

  他看了眼腕表,從椅上站起,越桌走到她身後,紳士地扶椅攙起她,兩人的表帶不小心觸碰到,發出摩擦的小聲音。

  她抬起瞼,剛好對上他垂落的眼眸,兩人會心一笑。

  心電感應!

  「我會交代分部的負責人照顧你,直到有你父親的下落為止。」緊摟著她腰的動作,再自然不過了。

  「司,謝謝你。」

  恆籐司側過臉,香吻她臉頰,「不客氣呀,老婆。」

  被偷香的人靠在他的懷裡,細細玩味他的話,笑得一臉甜蜜。

  「司,我們去左岸走走,當飯後散步,你說好不好?」

  男人搖頭,「不好,我想……」她耳畔,輕輕響起男人的暗示性字眼。

  精緻的臉蛋驀地發燙。

  ☆☆☆☆☆☆☆☆☆☆  ☆☆☆☆☆☆☆☆☆☆

  五天後的早晨

  薰季從一場窒人的惡夢中驚醒過來。

  發現枕邊的人不在,舉目所及看不到屬於恆籐司的東西,她慌亂無措,拿起電話要找人,卻發現沒有分部的電話號碼,失神掛上後才想到他是搭下午的班機。

  她馬上跳下床,街人浴室快速梳洗。

  換了套衣服,將自己的東西胡亂塞入行李箱,走到門邊才看到恆籐司的東西正擺在那,等不及他回來拿,她放開手中的行車箱,奔出房門,急著要馬上見到他。

  來到公司,知道他的人在這裡,緊繃的情緒霎時鬆開,差點站不住腳,幸好旁邊剛好有人,適時拉住她。

  「司,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薰季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恆籐司從簡報中仰起瞼,表情詫異。「你怎麼跑來了?」一看到她臉頰和脖子香汗淋漓,他立刻從椅上彈起。「怎麼了?」

  向扶她進來的員工無聲道謝後,那名員工便動作輕巧地退到室外。

  他抽回目光,看到她緩緩拾起的兩眼充滿惶恐不安,眼眶盈淚,他的心掹地緊揪。

  「人不舒服還是……你別光搖頭,用說的,告訴我。」

  「抱……」

  「好,抱。」才將她攬入,就聽到她埋在他肩膀上嚶嚶的啜泣,他緊緊將她扣鎖在懷中,「季,說出來,我幫你分擔你的痛苦,別悶在心裡,會難受的。」

  明顯感受到她震了一下,他才想再哄,抽抽噎噎的聲音卻低低傳來。

  「我夢到你受傷了……嗚,我夢到你被小梧傷了,都是血、都是血……我叫你……你不理我,就像媽咪……那些槍聲消失後,媽咪再也沒醒過來,媽咪她、媽咪她……嗚……」兩手緊緊抓著恆籐司的背,她嚎啕大哭。

  「乖,沒事了、沒事了……我沒事……乖……」

  他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但他卻刻刻都在煎熬,每當聽到她哽咽呼吸不暢,他的心也相同無法順氣。

  哄她,幫她拍背順氣,不斷地向她保證自己沒事。

  時光的片斷錯亂,在薰季的腦海裡攪和成一團,她的話也變得零碎不堪,「小梧生日那天,嗚……你不理我,你裝作不認識我……爸比和媽咪離婚,爸比也狠心不看我,嗚嗚……每個人都不理我,我一個人飛來時,沒有人,都沒有人……」

  滾滾而落的熱淚,不斷地奔出。他愈是哄,淚奔得愈狂,他頸項間與胸前濕透一片,全是她的淚與汗。

  「乖、乖,對不起,我必須向學校請假,必須安排工作代理人,才會晚幾天到,對不起,不是不理你。」

  她不是不哭,只是被那場奪去至親的槍戰嚇得從此忘了如何哭。

  物質上,她態意揮霍夏川輝的金錢,但在心底,她是恨他的。當養育的恩情和心底的恨衝擊著,變成了矛盾,她選擇逃避,也選擇催促自己盡快獨立。

  避談夏川輝這個名字,也就避談這個名字的兒子。

  如果她的生活一直風平浪靜,那份被她埋藏在心匠的恐懼會隱藏得很好。但夏川翔梧的殺機,猶如一把鐵鍬,將她埋了十多年的不堪回憶一下子暴力地挖掘出來。

  「那些叔叔……那些保護我們的叔叔每個人的身體破好多洞……到處都是血……腸子都流出來……嗚……地上亂槽槽……嗚嗚嗚……」時光倒退,她回到十一歲的當時,哀嚎聲未息,鮮血成河的畫面未褪……猶如一張巨大的黑色帷幔向她張來,她開始乾嘔,大嘔特嘔後,尚未進食的胃翻騰著。

  薰季突如其來的狀況,恆籐司首當其衝結實承接住她吐出的酸水。

  當他感覺不對勁時,懷裡人兒失去意識的身體緩緩癱軟,他竭力穩住的心慌掙脫牢籠,立刻揚聲向外高呼求救,「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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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願讓他懷著擔心離開,也不願讓自己在他離開後,陷入莫名的恐懼,薰季堅持陪他搭上預定的班機,拖著虛弱病體來到候機室,坐靠在他身側。

  兩人都換上另一套衣服,沾有穢物的那兩套,被恆籐司丟了。

  交扣的十指,有兩根手指頭上戴了相同的戒指,她右手食指與他左手的尾指。

  休閒衣褲和帽子也是相同的。

  他一腿曲盤在另一大腿上,充當平台,Notebook就放在上頭,單著臂,就地工作。

  沒仔細看,會覺得怪。一個男人專心在膝上的電腦,旁邊的女人卻黏得那樣緊,然後腦筋就會不由自主地往「富商v.s.情婦」的綺色方向走。

  「司,對不起……」

  專注盯著螢幕的眼定了定,恆籐司轉臉面向她,「你已經說了很多遍對不起,別再說了,我們已經在候機室等候了,時間一到我們就上機,如預定的時間回到日本,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

  一雙可憐兮兮的美目又泛出淚光。「我把你吐得亂七八糟……」

  他捻著鼻樑,小聲咕噥,「這應該不會只有一次。」搞不好……只是開始。

  「為什麼?不要啊——」想到剛才無法克制自己的掏心掏肺,那種無助感,她害怕地緊皺五官。

  被巴得很緊的左臂嚴重傾斜,他趕緊護住快要滑掉的Notebook,最後乾脆關機,擱到他右手邊的空位上。

  工作是順便,主要目的是她,他差點兒本末倒置了。

  眼看著嘴裡一直嚷不要的人,情緒又要再度暴動,恆籐司遂將她抱到腿上。

  「醫生交代過你情緒別太激動,你不聽話,等等又要嘔了。」

  「很難受,我不要。」薰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恁是鐵做的心,也會為此刻的她化為一攤軟泥,任她捏揉。

  「我不是你,也不是醫生,跟我說有什麼辦法。」

  開始撇清關係了。「你……」鼻翼促放頻動,略顯憔悴的瞼色漸漸舒活有血色,她沒發現,逕自專心瞪著笑得很凝眼的俊臉。

  一反剛才逗她的表情,恆籐司平靜道:「都過去了,一切都沒事了。季,眼光放向未來,不管怎麼樣,我跟你是在一起的。你忘了我們有心電感應嗎?」抓過她的手放在胸口上,「你痛,它也痛;它痛了,你難道不痛嗎?」

  「會痛。」被他抓的手溜開,撫上他的臉,「司,其實你們有找到爸比了,對不對?」

  一塊石墓碑,上頭刻的人名是她的心願……已了了……

  「你聽到了。」恆籐司沒有將眼移開,反而直凝她的瞳心。

  昨天早上,分部的負責人告訴他查到了。知道了後,他便交代分部負責人機位重訂,由單變成雙。

  淡淡哀愁襲上薰季的精緻臉孔,「不小心的。我沒有想到他也不在人世了……不過你放心,我沒事的。」

  「真的?」狐疑一問,心想,她愛逞強的個性又來了。

  「真的。」因為,有你在。

  「為什麼?」挑高一邊眉角。

  「因、因為你……你說要把眼光放向未來啊,才剛說,就忘了?」硬拗加結結巴巴,總算還是擠出一個像樣的回答,雖然聽起來很不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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