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深吸口氣,強逼自己開口,說出違背心意的話來:「我剛才說的全都是真話。」
奕訴臉色一變,「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謊話吧?」
「是真的,我本來是想趁你還沒回來之前逃走,沒想到……」下面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未竟的話語,看在奕訴眼中,反倒是想畏罪潛逃的模樣,心底一怒,本想怒斥她,但一接觸到她含淚的眸子,心頓時一軟。
「我不在乎。」話衝動的說出口,連奕訴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料到他對她的情意遠超過他的想像;對她的在乎,就算她欺騙他也能夠原諒。
秋水一愕,不敢相信他會輕易原諒她,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行的。」她連連搖頭。
「為什麼?」濃眉一揚,他態度強硬得有些咄咄逼人。
「因為……」不善撒謊的秋水,一見到奕訴嚴肅的面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她撒了生平最大的謊言。「因為我心裡有人了。」
話一出口,奕訴的臉色難看到像是想殺人。
「真的?」
秋水點頭。
奕訴暗抽口氣,若是其他借口,他可以不顧一切的否決,但若是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那他又何必去癡守一人!
秋水不敢再看他,哀求道:「將軍,請您放了我吧。」
「要走明天早上再走。」冷語緩緩的自奕訴口中逸出,縱使她心有所屬,他也不會置她的安危不顧。
「不,多待一刻,我心底罪惡感更深。」其實秋水是怕自己再留在這裡,會斬斷不了情絲。
奕訴銳眼盯著她畏罪似的樣子,喝道:「烏木!」
不一會兒,烏木來到屋外。
「將軍。」
「送她回去,若有半點閃失,提你的頭來見。」話落,奕訴拂袖而去。
第九章
一向冷硬的心突然覺得空虛,空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掏干般。
奕訴望著滿園春色,眉頭不自覺地深鎖,無法舒緩。
自從秋水走後,他彷彿像是沒有生命的人,過著如行屍走肉般的日子。
面對一個欺騙他、心裡又有其他男人的女人,他何苦留戀?他堂堂大將軍奕訴,豈會找不到女人?
偏偏,他的心就是懸掛著她,他甚至還覺得,縱有無數佳麗在前,也代替不了她。
「奕訴。」柔柔的喚聲自園內響起,美麗的倩影翩然走到奕訴面前。
奕訴抬起俊眸看了琥珀一眼,「有什麼事快說。」話語中充斥著不耐。
琥珀柔情萬千的看著他,「怎麼了?瞧你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奕訴別過眼,不想再看琥珀。
坦白說,面對向琥珀這般嬌艷動人、柔情似水的女子,他理應會動心才是,但偏偏他的心、他的腦海,都被秋水那怯生生又愛哭的容顏佔據。
琥珀輕移蓮步的走到奕訴面前,笑得更溫柔,「不能跟我說嗎?我都快是你的妻子了。」
奕訴皺起眉,盯著琥珀看了半晌,緩緩說道:「事情未定前,別打著我的未婚妻名義到處說。」
琥珀臉色一變,「這事兒是太后、皇上默許的,又不是我胡亂說話,你把我看做什麼,不知羞恥的女子嗎?」
奕訴冷眼看著琥珀泫然欲泣的臉龐,生不出半點憐惜,反倒有些厭煩,在他眼底,琥珀是個城府頗深的女子。
「你該回去了。」
奕訴毫不留情面的下逐客令,讓琥珀氣怒攻心,暗哼一聲,轉身離去。
奕訴抬起眸,看著琥珀消失的背影,那抹令他揮之不去的倩影再度揚上他的腦海。
他想見她,那個清澈如水、彷彿能夠洗去他一身疲憊、令他能夠安心的睡在她身邊的女人。
他的──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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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當初他有命烏木送她回來,才能夠命烏木帶路下江南。
當奕訴來到這個偏僻的村落,心莫名地隱隱作痛著。
其實,到了此刻他仍然懷疑當日她所說的話,若她真的存心要欺騙他,又何苦千里迢迢去京城找他?
想到她一介女流,獨自上京城去,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奕訴邁步踏入村裡頭,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他望著似曾相識的景物,腦海裡竄上一幕又一幕模糊不真切的畫面。
腳步停在一處小跨院前,奕訴臉上揚起一抹迷惑,腦海浮現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斂眉凝思,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該死!」他暴怒低咒。
「將軍。」
奕訴抬起手,阻止烏木欲說下去的話,邁開大步往裡頭走去。
簡陋的擺設卻讓奕訴如遭電擊似的定住不動,一幕幕模糊的畫面頓時清晰起來。
秋水,他的妻子!
「裡頭是奕爺嗎?」
奕訴渾身一震,他認得這聲音,她是隔壁的王大嬸。
他快步的走出屋子,劈頭就問:「秋水呢?」
「果然是奕爺你。」
奕訴皺起眉,「秋水呢?」
王大嬸面有難色,遲疑了片刻才說:「你不是不要秋水了?」坦白說,奕訴渾然天成的尊貴氣息,總讓人覺得秋水配不上他。
「胡說,秋水到哪裡去?」
「她在城外的白雲庵。」
「白雲庵?」她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秋水自從上京城找你回來後,整天悶悶不樂,半個月前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跑到白雲庵,說要長伴青燈古佛,今天該是師太為她剃度的日子。」
奕訴有耐心的聽完王大嬸一連串的話後,臉色頓時鐵青,腳步飛快的趕往白雲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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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你想清楚了嗎?」
秋水毫不猶豫的點頭。
無塵是師太幫她取的,就是希望她能夠真正放下紅塵雜念,遠離紛擾的俗世。
師太見秋水心意已決,合掌唸了一聲佛號,一手拿起剃刀,一手拉起秋水的烏黑青絲,又問:「無塵,你現在看見什麼?」
秋水心頭一震,在這該是一無所思的當口,她竟然想起了奕訴。
師太一眼看出秋水心未定,正想將剃刀放下,要她好好想想,一道人影如疾風般掠入寺內,奪下她手上剃刀。
「不准為她剃度!」
秋水心頭又是一震,她剛剛好像聽到奕訴的聲音?
不,不可能的!遠在千里之外的奕訴是不會到這裡來的,更不會用焦急的聲音呼喚她。
奕訴見秋水不肯將臉轉過來看他,心一緊,難道她真的已決心遁入空門?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尤其在知道她是他珍愛的妻子後。
奕訴揚臂抓住她纖細的臂膀,將她嬌柔的身子擁入懷中。
秋水起先是嚇了一跳,欲伸手推開,但一聞到熟悉的陽剛氣味,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奕訴抬起秋水的下顎,一見到她的淚水,心一陣揪疼。
「又哭了。」他溫柔的抹去她臉頰上的淚。
是他,真的是他!臉上傳來溫柔的觸感,讓她的淚水掉得更凶。
奕訴瞧她哭個不停,只能輕歎口氣,雙臂一縮,緊緊的抱住她。
師太見狀,識趣的退出殿外。
哭了好一會兒,秋水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眸子讓淚水洗刷得更為明亮。「你來做什麼?」她刻意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奕訴瞇起眼,不滿意她的無言拒絕,鐵臂一攬,硬是讓二人之間不留任何空隙。「你還敢問?」他的語氣不善。
秋水身子一縮,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
瞧她害怕的模樣,奕訴勉強壓下怒火,只是口氣仍然不好,「你存心讓我沒妻子,打算斷了我的後嗣嗎?」
秋水一臉迷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直直望住她的眼,奕訴臉色難看至極,「為什麼騙我?」
秋水心虛的低下頭,吶吶地道:「我哪有騙你。」
「那好,我問你,你當真不是我的妻子?」
「嗯。」她點頭。
奕訴劍眉一揚,「你敢發誓承認?」
秋水一臉委屈的看著霸道的他,可憐兮兮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好發誓的?」
奕訴的眸子閃過一抹詭譎,這丫頭竟然敢在口頭上跟他玩文字遊戲。
「只要你發誓,我就信你,從此不來找你。」
秋水靜默了會兒,耍賴道:「我不知道要怎麼發誓。」
「你只要說──我秋水的確不是奕訴的妻子,若有半句虛假,奕訴將死無葬身之地。」
秋水驚愕地張大嘴,這種傷害他的誓言,要她怎麼說得出來?
奕訴惡狠狠的瞪著她,催促道:「你說啊!只要你照我所言發誓,我就信你。」
「你分明是在為難我。」秋水快哭了。
瞧她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奕訴歎了口氣,摟著她的肩膀道:「我記起來了,你是我的妻子秋水。」
秋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
奕訴點頭,俊顏充滿愧疚,「對不起,原諒我這麼晚才想起來,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
秋水搖了搖頭,「只要你記得我,不管受什麼苦我都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