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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培果

  刑徹冷笑了一聲,諷刺地順著父親的話問道:「她的失明是那次造成的嗎?」

  刑滬聽見兒子的話,欣喜地以為兒子相信了自己。「刑徹,一個失明的人能做什麼呢?現在你還不肯放心嗎?」

  看見父親好不容易露出欣喜的模樣,原本開口諷刺的刑徹,頓時反而不知如何接口。「我……」

  兒子僵滯的神情,讓刑滬的好心情又消失了大半,他望著刑徹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讓你這麼討厭月兒,從小你就不願主動接近她,甚至漠視她……」

  聽見父親一提起當年,刑徹就開始感到頭疼。「爸,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月兒回來了,但我卻老了,沒有幾年可以補償她。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補償月兒、愛護月兒,當她像親妹妹一樣地呵護她,這是我們刑家欠她的。」

  雖然父親的神情如此愧疚,刑徹依舊眼神一斂,口氣斬釘截鐵。「爸,我不可能會相信她就是月兒。」

  「為什麼?」

  刑徹嚴肅地回應父親無法置信的眼光。「很簡單,因為月兒就死在我的眼前,你要我怎麼相信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會再度復生回來?」

  刑滬搖搖頭,仍然堅持自己的論點。「刑徹,一個明擺在你眼前的證據,有時也會欺蒙你的眼睛。月兒沒死,這一點我還有自信。」

  「喔。」刑徹應了一聲,滿臉的不置信,只當父親是人老昏花。「那爸又憑什麼相信她就是月兒?」

  刑滬語重心長地看著兒子。「當我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月兒了。一切真真假假的證據和真相,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我終於能夠補償死去的古蘭。」

  聽完父親的解釋,刑徹更加無法接受。「爸,我知道你對古姨和月兒的愧疚,但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你說什麼?」刑滬對兒子的毫不妥協也無法理解。

  刑徹緊皺著眉頭,堅決的眼神似乎想讓父親徹底死心。「不管她從哪得來的證據、花了多少的心思製造讓你深信的假象,我絕不會讓她進刑家的大門一步。」這種無聊的相認把戲,是時候該停了吧?

  說不過兒子的刑滬,心急地站起身與他對視。「那麼你去見她一面,在你見到她之前,我不會接受你那自以為是的話。」

  「去了也不過是浪費我的時間罷了。」刑徹不理會父親的憤怒,心裡的煩躁也不下於他。

  「難道你要月兒因為你的一句話,再也回不了家嗎?」望著兒子,刑滬的神情越見凝重。

  刑徹依舊冷淡地說:「但她不是月兒。」

  說到這裡,刑滬失望痛心地搖搖頭,緩緩跌坐回身後的躺椅上。與兒子不投機的對話,和近日來月兒的連番拒絕,讓他陷入了回憶,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難道我這一生,注定要欠古蘭了嗎?」

  聽見父親口中的呢喃,刑徹也覺得沉重,下一瞬間,卻見到父親捂著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隨後,刑滬的臉孔一陣慘白,緩緩朝草地倒去……

  刑徹眼明手快的接下父親倒下的身體,心急的叫著:「爸?爸──」

  第二章

  「慎,真不好意思又讓你多跑一趟,我已經跟刑徹說過,我沒什麼要緊的。」躺在床上一臉虛弱的刑滬,對著剛收好聽診器的白川慎歉然道。

  白川慎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刑長老,照顧八俊家族是我份內的事,沒有什麼多跑不多跑的。」說這些話的同時,白川慎的內心是感慨的,誰料得到在上海呼風喚雨的上一代八俊,居然也得面對衰老的一天。

  站在一旁等了老半天的刑徹,看著兩人還在閒話家常,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慎,我爸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說到病情,白川慎的臉色嚴肅起來。「還是心臟的老問題,不過最近刑伯伯的情緒起伏似乎特別大,我不是千交代、萬交代過,情緒絕對不能太激動嗎?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刑滬揮揮手,彷彿想掩蓋什麼似的。「沒什麼大事,是刑徹太大驚小怪。」

  見刑滬不願多談,做小輩的白川慎也識相的不再問下去,只笑了笑。「沒什麼事就好,刑伯伯那您先休息吧。」

  白川慎向刑徹使了下眼色,兩人隨後有默契地走出房門,確定走到刑滬聽不見的範圍後,白川慎終於忍不住口氣嚴肅地問:「刑徹,到底是什麼事,讓伯父這麼激動?」

  想起父親昏倒的那一刻,刑徹仍舊是心有餘悸,心裡更加煩躁。「還不就是那個古月兒。」

  白川慎聽到這裡,臉色不禁黯然下來。「刑徹,刑伯伯的心臟病不是藥物可以根治的,近日刑伯伯的藥量越用越大,這一點可不是好現象。而且他又不肯讓主子治療他,我怕再這樣下去……」

  白川慎的話只點到了一半,弄得刑徹更加躁怒,他瞥了他一眼,痛恨當醫生的人說話老是婆婆媽媽的。「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我怕再這樣下去,到時連藥物都救不回你父親。」白川慎看見刑徹的臉色一僵,他的內心也不好受。「刑徹,不論刑伯伯想要什麼,只要不會危害到八俊家族,你就成全他吧。」

  刑徹沒有想過原本健康的父親,竟會在一夕間變得如此脆弱,現在自己又被夾在對家族的責任和父親的親情中,內心一團混亂,忍不住朝牆邊憤怒的打了一拳。

  「……這根本是在逼我引狼入室。」

  白川慎拍了拍他的肩,同袍的支持已經表露無遺。「只要你相信她不是真的,那麼她就永遠沒有機會得逞。」

  「我沒有心思時時刻刻盯住一個假扮的女人。」煩躁的刑徹依然一臉堅決地看著白川慎,他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父親對家族忠誠一生,他不能在此時任父親引狼入室,壞了他老人家一生的名譽。

  白川慎搖搖頭,他明白刑徹的顧慮,雖然在八人中刑徹看似最漫不經心,但對家族的責任感,卻沒少他人一分一毫。「這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而是為了你父親,再說,你為何不肯相信你父親一次?為了證明那個女孩是真的月兒,他連性命都賭上了。」

  「我……」刑徹已經不可否認地開始動搖。

  見他動搖,白川慎更是加把勁勸道:「難道你要為一時的賭氣,而失去你的父親嗎?」

  刑徹想起父親突然昏厥的那一刻,終於點了頭。「或許你是對的,慎。」

  也該是時候,去見見那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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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小的屋樑、鐵灰色又陳年老舊的牆面,牆上已經因為悠長歲月有了斑駁的痕跡,室內的擺設更因長期使用而處處可見敗壞的傾向,連木製的門簷都因風的吹動而嘎嘎作響著。

  刑徹看著這棟與貧窮畫上等號的屋子,心裡不禁有了新的想法。

  難道那女孩,是為了擺脫貧窮才冒充古月兒的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願意為了父親接受她。

  一個害怕貧窮的人,只要滿足她虛榮的慾望,那麼她就不會有多危險──只要她懂得適時的滿足。

  屋內的老人搖頭歎氣地看著眼前粗獷卻俊逸的年輕人,對於他遲遲不肯離去的舉動似乎感到頭疼。「我們已經說過了,我們不會把月兒交給你們的,不管你們來多少次都一樣,走吧,年輕人。」

  刑徹聽見老人口中的名字,微微蹙起了眉頭。「月兒?她記得她的名字?」

  「我當然記得自己的名字,更記得你和刑伯伯,這一點很奇怪嗎?」

  刑徹的疑問才剛落,此時屋內後方傳出一道清脆溫柔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是個一手拄著木棍、摸索著前進的女孩。

  清純甜美的面孔頓時出現在刑徹眼前,溫柔的神情並沒有因貧窮而畫上一絲滄涼,讓刑徹驚訝的是她動人的雙眼似乎映不進任何事物、沒有任何焦點,只靠著雙耳搜尋著聲音的來源。

  她……真的看不見?

  老人一見到古月兒走出,臉上隨即顯出焦慮和擔憂。「月兒,妳怎麼出來了?不是要妳在房間裡休息嗎?」

  古月兒拍了拍養父伸過來的手,示意要他安心。「我沒關係的,爸爸,該來的總是會來,他們不肯放棄,就讓我自己跟他們說去。」

  刑徹冷眼看著父女兩人的一來一往,一副興味十足的樣子。「既然妳記得所有的事情,為什麼妳從不肯回家?」

  還真是演戲演到骨子裡去了,如果他不配合著點,豈不顯得太不捧場了?

  「回家?我母親死後,那裡還是我的家嗎?」說到這,古月兒幽幽一笑,神情像是陷入回憶中,緩緩道:「而且我太害怕,我只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沒有鬥爭、沒有突如其來的意外或死亡……我害怕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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