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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培果

  「是誰?」

  聽見身後的門口有人探入的腳步聲,警覺性強的古月兒眉一皺,隨即抽起靴底的小刀,往身後狠聲一喝!

  雖然身在組織的巢穴裡,她一樣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這裡的人只要抓住一點小辮子,便能置對方於死地,毫不留情。

  在這種環境裡長大,除了聽命於主子外,更重要的是不能信任任何人。

  因為在這裡,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往身後一看,古月兒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握著匕首的手更不敢放鬆。

  她對門口男人那張猥褻噁心的臉孔可沒敢忘,組織裡人人都知道,江之分雖然武功不高,卻總仗著主人的疼愛欺壓他人。更令人不恥的是,組織裡只要是武功稍弱或身份低微的女人,幾乎都被他的魔掌染指過,根本就是名副其實的淫魔!

  江之分見到她防備的神情,眼神上下梭巡了她一圈,然後一臉輕蔑地笑道:「看看妳那是什麼表情?放心,我雖然惡名昭彰,但對毀了容的女人可是一點『性趣』也沒有。」

  古月兒聞言側過左半邊的臉,放下手中的匕首,只露出右半邊的完好臉孔,聲音沒有半點波動地說:「是主人要你來的嗎?」

  江之分似乎對停留在這裡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點了點頭。「我是來通知妳,通路已經安排好,今晚就可以動身了。」

  今晚?這麼快?

  看著自己細白手腕內的一道輕紫,古月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唉,那麼……」

  今晚就今晚吧!再拖下去,也只是拖累她的命罷了。

  聽見她的歎息,江之分以為她是擔心身份的問題。「妳放心,奔宵的父親──刑滬已經找到了我們替妳安排好的養父母,妳只要抓好刑滬的心,讓他相信妳就是當年的古月兒,那麼接下來的事便能順利進行。」

  江之分的話,只讓古月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這我清楚,沒事的話,你可以滾了。」

  好意提醒卻換來這麼一句,江之分哼了一聲。「妳好自為之吧。」

  江之分一走,古月兒隨即起身走到梳妝台前,打開一個小木盒,木盒裡裝著半張人皮面具,面具的皮質有如肌膚一般細嫩絲滑,就如同她另外的半張臉。

  看著鏡中的臉孔,右邊是一張少女能擁有的、最甜美的臉孔──白裡透紅的肌膚,如凝脂般吹彈可破;清澈的雙眼黑白分明,更增添了幾分無邪純淨的味道;唇瓣不點而紅,柔軟得引人遐想。

  而左邊的臉孔……卻是如野火燎原後的殘缺景象。

  原本姣好的面容如今硬生生被畫了界線,半邊是天使、另一半則是惡魔,那道道鮮紅的瘡疤是唯一陪伴著她長大的記憶,卻連她自己見了也害怕……

  她歎了口氣,在面具上用刷子輕輕塗好搗碎過後的藥汁,將它覆蓋在自己左半邊殘缺的臉孔上。一瞬間,鏡中一張甜美的清純面容頓現。

  看著自己曾有的美好面容不在,如今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才能示人,古月兒閉著眼,背向了鏡面──

  她要活下去!不論是用什麼臉孔,乾淨明亮還是骯髒污穢,她都想活下去!

  既然要扮演與自己同名的女孩,那麼她就以她的「真面目」示人吧。

  ☆☆☆☆☆☆☆☆☆☆  ☆☆☆☆☆☆☆☆☆☆

  「找到了、找到了!」

  刑徹放下手中的工具,皺著眉頭看向一臉興奮的父親。「爸,醫生不是吩咐過你,情緒不能太激動?」

  刑滬一心只念著自己的事,壓根沒理會兒子的勸告。「我為好事高興,這又有什麼關係?」

  刑徹訝異著父親的喜悅,只是挑了挑眉,一副沒有多大興趣的模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他還是給了個面子隨口一問。「找到什麼了?」擔心父親身體的他,還默不作聲地先拖過一張椅子到父親身前,示意他坐下。

  知道兒子向來如此的刑滬,見狀溫和地笑了笑。「刑徹,你聽著,我這次真的找到月兒了。」

  月兒?

  一聽見這個不能再耳熟的名字,刑徹眉頭一皺,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爸,不是我要澆你冷水,這些年來有多少人假冒過月兒?結果又有多少次讓你灰心?這一次……」

  刑滬拍了拍兒子,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刑徹,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這一次我相信是真的。」

  見到父親如此執迷不悟的模樣,刑徹毫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爸,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月兒已經死了?」

  聽見兒子的話,刑滬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一把怒火上升。「月兒沒死!」

  刑徹臉色也極為難看,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絲毫不肯讓步,他一針見血地說:「難道那具焦黑的屍體是假的嗎?」

  刑滬撇過了頭,仍舊一臉倔強。「那、那不是月兒……」

  「如果那不是月兒,會是誰?」

  刑滬被兒子問得啞口無言,望著刑徹好半晌,直到看出他眼神裡流露的擔憂。

  刑滬歎了口氣,怒氣漸消,更緩和了語氣,試著動之以情。「你不相信我的話就算了,但那個小女孩的確不是月兒。月兒是古蘭唯一的女兒,我不可能會認錯。再說我在古蘭的墓前發過誓,一定會找回她的女兒,好好照顧她。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難道你要我眼睜睜放棄?」

  刑徹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與父親對視。他耙了耙頭髮,一臉煩躁,語氣也顯示出對父親執著的無奈。「我知道你對古姨的愧疚,但當年她是你的貼身護衛,古姨的死是她職責所在……」

  「夠了!」刑滬大掌一拍,怒氣在觸及古蘭的死時凜然又現。

  見到父親傷感心痛的模樣,刑徹的心微微一涼,他不得不承認,在母親生前唯一愛過的父親心中,古姨的死彷彿是父親永遠的痛……

  「不論是什麼身份地位,所有的人都是人生父母養,沒有誰該為誰失去生命。我也曾身為八俊之一,但就連當年的主子,也不曾要求我們在危險時付出生命以換得他的安全。」

  刑滬逐漸蒼老的眼神,此刻正心痛地看著兒子。「而你,聽聽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當年要不是月兒在危急時推你一把,你以為你還能安好地坐在這裡說話嗎?你簡直讓我太失望了!」

  刑徹年輕氣盛的眼裡,有著自孩童時代起、過於早熟的一絲蒼涼,神色因父親的話顯得更加冷淡無情。

  「月兒已經死了。」而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他還懂。

  「你……」刑滬望著同樣也堅持自己想法的兒子,竟無言以對。

  刑徹如此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讓刑滬急於報恩補償的心狠狠被敲出了個大洞,老邁的神情更添疲憊。

  「雖然你很早就失去了母親,但一直有我和古蘭陪著你。為了不讓你寂寞,古蘭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忘了。為了我們父子,古蘭付出的已經太多,就算是一輩子我也償還不了,而你卻不肯讓我的愧疚,在她唯一的女兒身上得到補償?」

  父親的一番痛心之言,讓刑徹倍感無奈。「爸……」

  刑滬一抬手,制止兒子將出口的話,他神情凝肅地站起身,離開前又信誓旦旦地對兒子道:「不論你說什麼,我一定要把月兒帶回來。」

  「不管那個女人懷著什麼目的,我都會想盡辦法揪出來。」刑徹堅決的眼裡,也似乎透著一絲不為人道的秘密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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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踏進屋後的花園,刑徹就瞧見斜坐在躺椅上、一臉心事重重的父親。他不由得歎口氣,心裡已經有了著落,想必父親今天又被打了回票,碰了軟釘子回家。

  連日來,父親一心一意要接回他口中的「月兒」,卻沒有想到這女孩的養父母壓根不願意,甚至連讓父親見上她一面都不肯。但這一切不但沒有讓父親退縮,反而讓他更堅信不移,那個女孩就是當年的「月兒」。

  站定在父親跟前,刑徹抱起胸膛,臉上沒有絲毫同情心,開門見山地說:「放棄吧!爸,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你還要陪他們玩多久?」再說,難道見過大風大浪的父親,對這種情況真的會毫無所覺嗎?

  刑滬只淡淡地抬頭,看了兒子一眼。「她失明了。」

  刑徹聽到父親自言自語般的話,皺起了眉頭。「什麼?你見到她了?」

  刑滬點了點頭,逕自沉浸在今日的打擊中。「據她的養父母說,從他們一見到她時,她的眼睛就已經看不見了。換了多少名醫、吃過多少名貴的藥都治不了她的眼睛,所以他們不放心把月兒交給我,害怕她對陌生的環境感到恐懼。

  但我可以想辦法治療月兒,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不會放棄月兒的眼睛,而且我可以提供給她更好的生活品質,他們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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