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前兆,客廳的氣氛一陣尷尬,仲父知道仲飛的個性,這說情道理的話匣子一開,沒說完是停不了的。
果然,她開始指天畫地的訓起話來。
「你這樣是不對的,怎麼可以養成撒謊和這些無賴行徑?我們上要對得起良心、父母,下要對得起列祖列宗……」
說起仲飛這個女兒,委實讓仲家二老傷透了腦筋。
當初取那個「非」字,是希望把她栽培成文靜乖乖女,誰知她十八歲時覺得「非」字太軟弱、嬌氣,意興遄飛才合她的個性,自做主張的去改成「飛」字,變成名副其實的「火爆過動女」。
對讀書沒天分,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等俠義精神倒挺有興趣,二流高中畢業後考上三流大學,邊混畢業邊補習考警校,從十九歲考到去年都沒上,而今年是應考資格的最後一年,拚著怎樣都要上,只是大家都不看好。
大學混畢業後換了幾家公司,前面幾家都因和上司、同事起爭執而宣告就業失敗,他們也不時耳提面命,要她別太衝動,撐久一點。
唉,女兒這種個性,令人不知該哭該笑。
反正一盤棋也下不了了,仲父索性暗中觀察起蕭翼來。
這個小伙子長得真不賴,雙眼有神、鼻樑挺直,斯文中帶有男子氣概,銳利中帶有風度修養,做事做人又很有一套……果然是萬中選一的人才。
所幸這些年有他照顧女兒,否則以她那種個性,能不能安然活到現在還很難說。
他們看好蕭翼這個年輕人,如果女兒能多一根筋,好好把握住就好了。
唉,問題就在子——女兒對他就是少了好幾根筋。
「如果每個人都把謊賴在別人頭上,天下豈不大亂?人們該相信什麼?公理正義又何在旦言語又有什麼可信度……」
仲飛講得義憤填膺又深奧,蕭翼只當故事,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她那一開一合的嬌美唇辦,令他想起酥入骨髓的美妙滋味。
啊,好想吻她……
「看什麼看?」仲飛不高興的嚷。
他的眼神很怪異,一定有鬼!
「不看妳,怎麼表現我的專心和誠懇?」蕭翼淡淡的笑著。
「不會用聽的就好嗎?」反正她就是不要他看她!
他的眼神令她想起那個吻,然後全身開始不對勁……可惡啦,連她都心裡有鬼了!.
呵呵,她又在苦惱了,難道是和他想起同一件事?蕭翼的笑意加深。
「如果每個人都隨便賴去別人家,這世界還有秩序嗎?愛來便來、愛定便走,別人的生活怎麼過,別人的隱私怎麼辦?爸,你和媽媽也有錯,『相信』是美德沒錯,但也要看人,連這傢伙的話你們也信?」彷彿為了掩飾什麼,仲飛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唉,她連父母都一起訓,看來要改掉她這個毛病,是比登天還難了.仲父在心裡歎氣。
看來,除了蕭翼外,沒人受得了她,也沒人馴得了她了。
「雖然你早上幫了我一點點小忙,但大恩否百謝,你可以請了。」仲飛直接下逐客令。
看他被她訓得一愣一愣的,仲飛心裡得意,但如果能把他攆出去,那就更好了。
他們的恩怨已經不是三天兩天了。
從國小、國中、高中、大學,他一路和她同校,即使不同校也同區,每天跟在她身邊,無所不用其極的破壞她的戀情!
送情書給她的,他不但把信撕掉,還把人家罵一頓:當面表白的,要人家跟他翠挑,贏了才有希望,結果把人家打個半死:送禮物給她的,他直接退回,又跟人家打一架:連跟她說話的,他也要打一頓才甘心:以致她主動告白也沒人敢接受……害她這麼多年來只能想像戀愛酸酸甜甜的滋味,望著滿街情侶興歎。
連今天好不容易才展開的戀情,也在他的破壞下胎死腹中,這筆帳她一定要找機會算清楚……對了,還有叫他去和同事約會的事。
他實在太可惡了,她決定替他刊登廣告,讓他忙到不可開交,好讓她可以安心的和經理談戀愛。嘿嘿,想不到居然給她想到這個好法子。
仲飛覺得自己實在聰明極了。
「小姐,『大恩不言謝』這五個字不是這樣用的。」蕭翼一的鷹眸微瞇,薄唇輕抿,看不出是怒意還是笑意。
她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不管是什麼,肯定很有趣。
他喜歡她一直想著他,不管是討厭、可惡、矛盾、苦惱,還是詭計……那表一不他在她心裡。
「本小姐就是要這樣用,有意見嗎?」竟然嘲笑她,仲飛怒氣沖沖。反正她的書就是讀得不好,怎樣……
咦,她幹嘛跟著他起舞?她該把剛剛想的說出來才對!
「晅句話應該是這樣說才對:大恩否百謝,來日必當做牛做馬,以身相許。」蕭翼充當起國文教授來。
「誰要做牛做馬,以身相許?你想都別想!再說,本小姐高興這樣用,就這樣用!」仲飛火冒三丈。
唉,這大概就是她書讀得不好的主要原因了,到底是誰把她教得這麼固執、頑強?仲父覺得事情很不妙,人家蕭翼再怎麼說也是個黑幫霸主,剛剛被她訓那麼多,沒有馬上掐死她已經是大人大量,現在她又知錯不改硬是要拗……
「好吧,只要妳高興。」蕭翟一攤攤手,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深邃的黑眸溫和地凝視她。無論何時何地,她的神采都令他開懷。
仲父心中大呼祖上積德。
真是怪了,蕭翼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冷冽威嚴,讓人望而生畏,為什麼仲飛卻一點都不怕,而蕭翼也一點都不與仲飛計較?
「那你可以走了,別浪費我家的飯菜。」根本不用留情面給這種專壞她好事的人。
「既然飛飛已經這麼說,我也不好停留太久。警察今年聯招的內部消息,我就不說了,猜題跟答案也丟進垃圾桶好了,額缺明細也沒用了……伯父、伯母,再見了。」說完,蕭翼瀟灑的起身。
「那個……」當他說出與警專招考有關的第一個字時,仲飛的全副注意力就自作主張的貼到他嘴邊,等他說完,她的心已經緊緊的揪成一團。
今年的女警特考是她最後的機會,也是勢在必得,她非常需要他口中那些資料。
「思?還有事?」蕭翼知道自己的戰略奏效,微微側過身來。
「那個考前猜題……」那份猜題她非要不可,可是卻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天啊!她該怎麼辦?
如果拿不到那份猜題,她今年再慘遭滑鐵盧就沒下次了,但若要那份考題,勢必得讓他留下來,可是……他是個討厭鬼耶!
「怎樣?」蕭翼就是要等她自己說。
「給我。」不管了,為了女警這個崇高的職業和多年心願,忍耐一下這個討厭鬼又怎樣?
「免費?想都別想!」蕭翼知道自己贏定了。
「喂,做人不要太過分,我都已經開口了,你還想怎樣?」她已經放下身段了,難道還不夠?
「妳說呢?」蕭翼眉毛一挑,俊臉露出個連貓都會被迷暈卻居心不良的笑容。
仲飛心中一窒,開始怨恨老天爺——像她這種以鏟好除惡為己任的太好人,不是讀書的料,而他那種惡事做盡的壞胚子,卻有迷死人的笑容,天理何在……
有老天爺當他的幫兇,她不認栽又能怎樣?
「你可以留下來吃晚飯。」她恨恨的瞪著他。
他從今以後最好小心點,不要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中!
「只有今天?」蕭翼拋出得意的表情。
「不然你還想怎樣……」在他轉身離開前,她趕緊改口,「好吧,還有明天。」
「思?」蕭翼從喉間發出一個魅惑人的磁性嗓音。
不知為何,仲飛的心競隨著他的聲音騷動了一下,一種危險的感覺兜頭罩下。
「好啦,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你高興就來!」吼完,仲飛逃也似的躲進房間。
可惡、可惡、可惡的天下第一大痞子!竟然用這種方法威脅她,他最好車子壞掉、鑰匙丟掉、手機沒電、被詐騙集團坑走幾千億!她恨恨的詛咒他。
心裡那股騷動和危機感到底從何而來,她沒深究過,也不想去分析,只知它早已存在多年。
☆☆☆☆☆☆☆☆☆☆ ☆☆☆☆☆☆☆☆☆☆
仲母很快就做好了晚飯,仲飛換了輕鬆的家居服出來,四個人圍成一桌,倒像一家四口。
「阿翼別客氣,當作自己家。」仲母怕蕭翼生疏,替他布菜。
「他幾時客氣過。」仲飛沒好氣的譏諷。
反正她就是討厭他啦!
「飛兒,別沒教養。」仲父輕斥一聲。
仲飛怎麼還像個小孩子?十年前對蕭翼這種態度,十年後還是老樣子。仲父和仲母都有相同的疑惑——蕭翼到底哪裡得罪了飛兒?
「哼。」仲飛輕哼一聲,逕自吃飯,把蕭翼當隱形人,再也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