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害怕。
事情和他當初猜想的一模一樣,要是沒讓念恩先愛上他,一旦等她發現他的計劃,她一定會離開。
如今她要走,他怎麼放得開手?
「但是我們之間除了友誼之外,便什麼都不是了。」她微惱地推開他。
「念恩,我不相信妳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儘管被推開,他還是不死心地纏上來。「妳是個女人,妳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況且,就昨晚的狀況看來,妳對我的感情絕對不只是純粹的玩伴之情。」
意會到他在說什麼,清冷的粉顏浮上難遏的紅暈,她又羞又惱地踢踹他。「你會錯意了!」
渾蛋、渾蛋,就知道他一定會拿昨晚的事作文章!
「不然是什麼意思?」他追問著。
他不信,如果只是一份友誼的話,她為什麼會答應讓他抱她?
昨晚他喝得很醉,要是她打算推開他的話,她多的是機會,但是她卻沒有,為什麼?
答案早已在彼此的心中,但他需要求證。
大眼直瞪著難得說不出話的她,只見她囁嚅了半晌,最後像是下了決心般地咬牙道:「同情。」
「同情?」
「對,我對你只是同情,是因為我知道母親節對你的殺傷力很大,所以我才會……」對,沒錯,就是這樣!
華千謀鬆開雙手低笑著。「同情?」他再三咀嚼這句話。
他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這層意思,同情?!
「妳因為同情,所以就把妳的身子交給我?!」他突地惱聲暴咆著。「天底下有這種說法的嗎?妳一直說我們是最佳玩伴,但是身為玩伴,妳會因為同情而讓我抱了妳?!是誰說要劃清界限的?要是妳打一開始就對我無意,妳就應該要狠狠地拒絕我,不是嗎?!」
為什麼事到如今了,卻要拿同情兩個字來傷他?
「正因為是玩伴,正因為我太懂你,所以我懂得你的悲哀,所以我才會想要安慰你。」
「包括妳的初夜?」
「那是酒後亂性加鬼迷心竅!」她答得義憤填膺。
「酒後亂性?」他哭笑不得地瞪著她。「第一次是酒後亂性加鬼迷心竅,而第二次則是同情?」
她的包容性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難道她真以為母親拋棄他的陰影有那麼大,大到非得要她用肉體來安慰他?
正因為是同情,所以她包容他、放縱他,繼而絕口不提,那是因為她還想保有這一份友誼,不希望這一份友誼因為其他的關係而變質?
來不及了,他的心變了,變得更加貪婪,要的不只是友情!
他想要得更多,包括她的人、她的心!
「……那當然。」不然會是什麼?「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所以現在說開了也好,免得你誤會了。」
「我誤會?」他放聲大笑著。
是他一廂情願?十五年的友誼,如果可以蛻變成另一種情感,為什麼她會不變?深陷其中的人又不只是他,為什麼痛苦的只有他?
「千謀?」他的笑聲淒楚而令她打從心底顫慄。
從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到現在,她從沒和他爭吵過,偶爾爭辯時,只要她一個眼神,他便會放棄己見,但是這一回,他異常堅持而且近乎歇斯底里,反應令她有點害怕。
他突地斂笑,一雙眼陰鬱而危險地瞅著她。「說到底,妳還是喜歡楊開武,對不?」
「誰喜歡他了?」聽到話題再次繞回,她不禁無力地閉上眼。「你到底是扯到哪裡去了?」
「要是妳不喜歡他,妳為什麼不接受我?」瞇緊的黑眸進裂寒驚光痕。
「你把我當什麼了?我不接受你,跟楊開武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為什麼非要把單純的關係給搞得這麼複雜?
這件事一開始就跟楊開武毫無關係,不是嗎?
「怎會沒有關係?妳不輕易接受人,但妳第一次見到他,妳就對他眉開眼笑,好像跟他很熟稔一樣。」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心裡便深深地藏著不安,怎麼甩也甩不開的不安充斥在他的血液裡,隨著他的情緒起伏漲跌。
「那是因為我跟他真的已經很熟了!」本來就熟啊,又不是第一次見面。
「妳跟他?」
「你老是忙著跟你的紅粉知己周旋,你當然不知道我因為業務上跟他已有多次接觸。」他還好意思問啊?
難怪二哥說楊開武一直對她很有興趣。「原來妳們早就熟識了,也難怪妳可以容許他觸碰妳的發……」
到底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啊?要是她說的全都不是他想聽的,那又何必質問她?「我不想再討論下去了!」行李不給她,她一樣可以走。
她有權拒絕他的無理取鬧。
「妳要去哪?」他扣住她。
「回家!」
「妳心虛?」
「你是瘋子嗎?」假若他的無理取鬧是起源愛她,那麼,請他別愛她了,還她一段最純白無垢的友情。
「妳不敢承認?妳為什麼不痛快給我一刀,讓我徹底解脫?!」
「好,我是喜歡他,怎樣?!」他竟然想要一個痛快?她給得起!「華千謀,從今天開始,你、我,斷絕往來!」
她決定了,就連十五年的玩伴情誼,她都可以不要。
「妳說什麼?」
「You、are、friend!」
這個玩半,她開除了!
第七章
「白媽……」
「乖乖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媽,我錯了,我不應該惹念恩生氣,求妳讓我跟她見一面。」華千謀臉皮非常厚地往白母的肩上一靠,死命地撒嬌著。
白母見狀,也只能無奈地歎氣。
「念恩不想見你,我實在也沒辦法要求她跟你見面。」
「可是只要白媽跟她說點好話,說不定她會願意跟我見面。」他不放過任何可能的機會。
從那一天離開他家之後,她連公司也沒去,於是他再也沒見過她,短短幾日,他便覺得自己快要發狂了。
看不見她,總覺得身體的一部份正強行剝離,讓他整個人都不完整了。
為了見她,他每天下班就往自家鑽,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居然每回撲空,到最後乾脆直接請求白媽的幫助。
豈料——
「華哥,很難啦,我姊這一次是真的吃了秤坨鐵了心了,她會刻意避開你,那就代表她不想見你,而且毫不戀棧。」在旁全力衝刺扒飯,滿嘴風涼話的白聖恩懶懶地道,一點都不同情他。
華千謀無語地低下頭。
「對啊,我沒看過姊氣成這樣,那代表她真的打算跟你老死不相往來。」白祺恩也完全站在白念恩那一邊。
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對啊,華哥,你怎麼會白癡到以為姊會看上別的男人咧?我姊有潔癖的耶,她對感情是很專一的,要不是真的讓她看得很順眼,你以為她會為了你做牛做馬?」白聖恩歎了口氣。
他的頭垂得快要貼在餐桌上了。
「可不是?原本姊大學畢業時,是要出國進修的,但因為你的一句話,她毅然絕然地為你留下耶。」當然,有一方面也是為了要擔起他們的學費啦。
他的額已然抵在桌面。
「最扯的是,你居然不相信她!」
兩兄弟一搭一唱,字字句句化為銳器插進他的心坎裡,剮得他血流成河,也反駁不了。
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解釋,而是因為那一天她沒叫他起床,再加上他趕到公司時,她和楊開武的畫面太過寫實,才會讓他失去了理智和冷靜。
說到底,全都是因為他太愛她了。
愛令人盲目,也讓人瘋狂啊!
他已經深深地懺悔了,也好好地反省了,就希望她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別讓十五年的感情就此煙消雲散。
「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姊不會見你的啦。」白聖恩放下碗,直視著他。「雖然我也挺想要你這個姊夫的,但姊那一關過不了,說什麼都是白搭。」
「姊在氣頭上,我們是真的幫不了你。」他們一直生活在老姊的高壓統治之下,根本不敢造反,如今怎麼可能站在他那邊?又不是自找死路。
「你還是死心好了,姊把你每天溜到這裡的時間算得準准的,那代表她是存心不見你,你還是回去好了,別浪費時間了。」那麼死心眼的姊姊居然做到這種地步,那就代表已經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可是……」華千謀依舊不死心。「公司裡有很多業務還需要她,她沒到公司辦交接,這是有違職業道德耶。」
「哦。」白聖恩拉長了尾音。「你的意思是說,你來是為了公事而不是私事啊!」
「不是,當然是為了我自己,但我想,與其拿我當借口,可能公事還比較能夠引起她的興趣。」嗚嗚,多不甘願啊,可是他真的比不上公事啊。
「嗯哼,這也是方法之一。」白祺恩收拾著自己的碗放到流理台。「不過,真的得要感謝華哥讓我當借鏡,從此以後,我就知道當我面對和你一樣的狀況時,應該要怎麼處理,千萬別像某個人發飆之後再跑來認錯,那種感覺就像是先捅了一刀再說對不起的作法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