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炙、葉炙、葉炙……」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猶如招魂。
終於,在天要亮的那一刻——
睡夢中的人終於有了醒來的跡象,他皺著眉,企圖抬起手,結果發現被紅媛壓得手臂發麻。
原來她不知在什麼時候睡著了。
微微推開她,他的眉皺得更加誇張了。「居然這樣也能睡著,還真是難得呢。」
「她可照顧了你一夜。」南宮孤正好托著藥碗掀簾進來,跟在一邊的當然還有亦步亦趨的岳小寧。
葉炙接過藥碗,一口氣就把藥汁灌了下去。
「南宮,我們明日就出發吧。」
「去哪裡?」
「洛陽。不是原來就決定好的嗎?我們不是還要去拿龍環箏?」
「可是——」南宮孤想問鳳闕劍的事情,不過還是問不出口,只好作罷改口。
「你的傷還沒好。」
「這點傷算得了什麼,以前再大的事情也遇到過,明天就起程吧。」
南宮孤和岳小寧對視一眼,都覺得葉炙這回鐵了心,定然是昨天這一去有所獲。葉炙看起來溫和,其實固執,要他改變主意應該是不可能,就由他了。反正一路上還有他們在,想來不會有事,而且,這件事情也關係到岳小寧,所以必須解決。
南宮孤點頭說:「那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出發。」
兩人才要抬腳離開,背後卻聽見紅瑗關切的聲音。
「葉炙,你昨天怎麼都是傷呢?你究竟和多少人打?」
葉炙淡淡而言,「我沒有在意,數不清。」
數目多到數不清?兩人不禁深吸一口氣。
果然是以命相搏。無奈一歎,他們同時出去,只餘下紅瑗和葉炙兩人在內。
第七章
葉炙雖然有心在第二天出發,但到底不是鐵打的身子。
整個白天他都一直發燒、作惡夢,說著夢話,已經搞不清到底是身體上的病痛,還是來自於心底的痛苦。
可是,每一次醒來時,他總會睜大眼睛,一遍遍重複,「明天出發,明天就走。」
紅瑗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就是岳小寧和南宮孤兩個大男人看到了這一幕,也覺得不好受。眼睜睜看著一個笑面虎變得這樣淒慘,確實太殘酷了。
「怎麼辦?他這樣子,明天怎麼也不能出發的。」
「看著辦吧,實在不行我就點住他的穴道,讓他睡個十天半月。」岳小寧說。
「點穴?可是他現在心心唸唸都想去洛陽,我們這樣子——」南宮孤很為難。
「難道就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嗎?」紅瑗一臉擔憂。
「我們也不知道,或許千年的人爹、萬年的靈芝可以吧。」岳小寧隨口開了玩笑。
沒想到,紅瑗居然就當真了。
「我去找。」她一下子便失去了蹤影。
南宮孤不禁責怪起岳小寧,「葉炙身上的傷其實已經被我們用內力壓住,他現在的問題主要是心病,這世上哪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心病,你這不是詆騙她嗎?」
「我怎麼不知道?不過總比她繼續這樣擔心下去好吧,不要到時候葉炙沒好,我們這裡又添了一個病人。」
「也是,這丫頭雖然口口聲聲說是葉炙的仇人,如今居然會這樣關心他?」南宮孤歎了口氣。
「傻瓜,紅瑗哪裡把他當成仇人了,她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岳小寧深深為他的後知後覺而悲哀。
「啊——」
「你叫什麼?」這南宮果然永遠都是木頭一塊。
「居然會是這樣子,難怪她如此焦急不安了,原來她喜歡葉炙呀。唉,真是可惜!」
「為什麼可惜?」岳小寧不懂他的意思。
「可惜對方是葉炙呀。你也知道葉炙,他為人性冷,從不予人真心,在江湖上只有惡名,沒有朋友。這樣的人,你以為他會喜歡紅瑗嗎?紅瑗的心思,他又能夠瞭解嗎?」南宮孤實事求是的問。
岳小寧一陣深思之後,反問他,「你我認識葉炙也有些年月了,可是我們卻從來摸不透他的個性,不知他的背景,不明白笑容背後的他是什麼模樣。江湖上都說他是第一無情人,他有惡名,也有無數的仇人,可是作為無情人的他卻從不殺人,這不奇怪嗎?南宮,你我真的懂他嗎?」
南宮孤困惑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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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炙隱約覺得有人摸著他的臉,有人撬開他的牙關,然後又緩緩送入湯藥。
肚中一片燒火。
腦袋的疼痛也好像去了許多,清醒不少。
睜開眼,正好看見紅瑗的臉。是紅瑗,卻又有些不同,往日都是濃妝覆面,如今倒是清水出芙蓉,果然很美。
「今日怎麼不太一樣了?」他笑著用低啞的聲音說話。
紅瑗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也知道這個模樣難以見人,可誰叫你這個病人不讓人安睡呢。一天了,都沒有時間休息,自然來不及整理儀容了。」
看她容顏確實有些憔悴了,正想要她去休息一下,卻轉眼看見她的腳上一片烏黑。「你的腳是怎麼了?」
「還不是你這個壞人給我罪受,我這一天跑了幾千里的路程,高山深水可都給我翻了個遍,好不容易才替你尋來這些藥物。這一回你要是再不好,我定然要你不得安寧。」她故作輕鬆地說。
葉炙瞇起了眼,「你把腳抬上來給我看看。」
「不給!沒什麼好看的。」紅瑗不依。
看見葉炙似乎要起身堅持,她只好把腳提起給他看。葉炙這才發現她的左腳上有許多給刺扎過的傷痕,鮮血雖然已經乾涸,卻也因此把鞋襪都給染成了黑色。
「為什麼會這樣子?你都沒穿鞋子嗎?」
「你這話真是有趣,你可看過穿著鞋子、襪子的狐狸嗎?」紅瑗笑著縮回了腳。
「狐狸?」
「要爬山還是變成狐狸容易一些,只不過一不留神,被樹籐的刺給弄傷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看起來雖然恐怖,不過一點也不痛。」
她離開他,把手裡的空藥碗放回桌上。
她動作已經有些遲緩,走路也一拐一拐的,葉炙覺得刺眼。「你不是狐狸精嗎?怎麼不用法術?」
紅瑗對於此事自然是頗多責怪,「本來是快要恢復法力了,可是那夜與你鬥法,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唉,估計又要好久才能復元氣了。幸好沒有變身,要不然真是太糟糕了。」早知道今日的苦果,當年怎麼樣也要好好修行,才不致像現在,說是人又會變成妖精,說是妖精嘛卻又沒有法術。
「紅瑗,你幹麼要對我好,忘記我曾經差點殺了你嗎?」他心裡一酸,情不自禁的問。
「怎麼會忘記,但是我也記得你曾救了我,我這樣子是要報你的恩情。至於仇嘛,等你身子好了,有好多機會可以算的。葉炙,你一定要好起來,等著我的復仇哦。」說話的時候,她硬是裝成無所謂的樣子。
葉炙聽了只是更加難受,「笨蛋!說什麼傻話,我葉炙會死嗎?放心,我會比禍害還要長命。」
紅璦笑了笑才說:「也是,你這樣的壞人怎麼會輕易死去呢。」
葉炙翻身,從裡面取出一物。
紅瑗細看,居然是那日丟下的繡鞋。
「換上吧,這樣子難看。」
「我以為你丟了呢。」她輕輕觸著鞋面。
葉炙的臉不由自主有些發燙。是該扔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的居然給留了下來。
紅瑗曾經問他,不救人的他為什麼會破了規矩救她,救一個還是狐狸的她。他說,那是為了不願有人在火裡死去。這確實是道理之一,可是還有一個理由,他沒有講。因為他當時聽到林烽叫了一聲「紅瑗」,正是這一句紅瑗讓他想也不想退路便衝進了火裡。感情到底是沒有理由的,他那樣防備,可卻在不經意的時候,還是出現了。
紅瑗卻把繡鞋推了回去。
「這是定情的東西,給了怎麼好收回呢。」她笑著按那日的戲言繼續說下去,沒想到昔日一語竟然成真,可見冥冥中自有因果。
「你——」愛,他是受不起的。
「不要愛你嘛!對不對?放心,我不愛你的,只不過不習慣把送人的東西再要回來而已,所以你要好好收藏,等我哪天真的有了心上人,再向你要回也不遲。」
突然,她往衣袖裡面掏了掏,不知道抓了什麼出來,攤開手心時,那裡有一把細巧的飛星鏢,上面刻著銀色的字,「葉炙,這是你的吧?」
葉炙一看,手如閃電一樣掃過,下一刻飛星鏢已經落入他手中。
「你在何處找到的?」
「昨天我在院子裡面看見的,上面還有血跡,是你的東西嗎?」
他看著飛星鏢,冷漠的點頭。
「我看見上面的字了,寫著洛陽秦家,上頭還有銀色麒麟的標誌。」紅瑗接著問:「你去洛陽,是要去那裡嗎?你的過去與這個有關係嗎?」
洛陽秦家一國舅秦遇之。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過去的一切竟然是如此荒唐,曲家人的死亡,更是一場荒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