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好、好可怕!這女人是怪物嗎?她、她居然把牆給踢、爆、了!
「一。」吐出最後一字。收工。
只見「這女人」彎下腰,重新綁好鞋帶後,又站直身,雙手叉腰地看著目瞪口呆的兩名少年。「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年們驚嚇到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頻頻點頭。
「說『我知道錯了,絕對不會再以多欺少。』」
少年們依然只能點頭。很用力地點頭。
「還有,說『我絕對不再耍流氓了,我會回學校好好讀書,不再亂蹺課。』」偏著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那堂課真的很無聊,就另當別論。」
少年一與少年二噙著淚,依然只能點頭。
女子終於笑開,伸手拍拍兩人的頭。「太好了,那就這樣說定了。」說完,她轉過身去,板著臉開始數落起那名也看傻了的小學生。
「以後身上不准帶超過一百塊。」討打。
「如果身上有很多錢,也不准告訴別人。」欠扁。
「絕對絕對不可以一個人走小巷子回家。」根本是找死。
「就算有兩個人也不行。」補充說明。
「嗯,當小孩子就要認命一點。長大了以後,也不能拿以前被欺負的事當作借口去欺負別人喔。」
「還有,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你也有一半的責任,別以為永遠都會有人來救你,萬一今天這裡連半個大人也沒有呢?」
「錢比較重要還是命比較重要?總之……小弟弟,你有沒有在聽?」
小學生早被女子踢倒牆壁的英姿給收服了,他一愣一愣地點頭,也不知到底聽進了多少。
不過,最後一句他倒是聽見了。他乖乖地點點頭。「聽見了。」
「很好。」她拍拍他的頭,以示嘉許。
小學生則崇拜地看著女子道:「大姐姐,你真的好厲害喔。」
女子笑道:「哪有啊。不要想太多,快回家去。」
她當然不會告訴這三個孩子,剛剛踢倒的那面牆早就有一點搖搖欲墜,只可惜了一處隱密的午睡地點。唉,小孩子就是好騙。
小學生仍然一臉崇拜地望著女子,突然他露光一閃,腦中冒出一個念頭,眼神發出可疑的光芒。「大姐姐,該不會你就是——」
女子的身形震了一下,轉過身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道:「唉,被你猜到了?」
「呃……猜到……」什麼?小學生遲疑地詢問。
女子一臉莫可奈何地看看小學生,再看看國中生,決定自行宣佈「身份」。
「沒錯,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麼告訴你也無妨。」她眨眨眼。「其實我就是那個,專門代替月亮來懲罰壞人的美少女戰士水手月亮啦……可是我現在不能變身。嘿嘿,你知道的,為了對抗邪惡的黑暗勢力……」開始陶醉的自編自演起來。
「呃……」小學生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地看著女子,支支吾吾地說:「呃……大姐姐,我還以為你是我們鎮上傳說中那個通過警察鐵人三項、喜歡穿便衣的警察姐姐。雖然你沒穿著警察制服,可是我以為……」唔,好失望的垂下臉。這個大姐姐的腦袋好像有點怪怪的……
小孩的世界好像跟大人的世界不大一樣呴?
「呃,這個啊,哈哈哈。」女子尷尬地哈哈大笑,而後彎下腰,彷彿在透露什麼天大秘密似地說:「這個是偽裝啦!『偽裝』懂不懂?為了掩護我的真實身份……」
從先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少年之一、之二這時忍不住打起呵欠來。
「拜託,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喜歡美少女戰士喔,現在流行的是侵略藍星的『Keroro』啦。」
這話當場換來一記拳頭海K。
「笨蛋!真是沒有歷史記憶的可憐小孩。」怎麼可以不知道守護地球的英勇女戰士呢。惱羞成怒的她,匡噹一聲,突然亮出一副手銬。
忽然間,美少女戰士變身為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邪惡地嘻嘻笑道:
「我數到三,被我追到的,就跟我到警察局吃、蛋、糕——」
不用她數,在場三個小孩,包括「受害者」都高聲尖叫著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現行犯當場逃逸無蹤。
夏日鎮警察局巡警方心語決定將這次的犯罪當成一次夏日偶發事件,暫時不予追究。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這世代真的沒人在收看美少女戰士了嗎?有時候電視還會重播的啊。嗚,如果是在以前的話……
在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唉,去想這個做什麼!不管過去的時光多麼美好,也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的事不可能再重來一次。
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如今她已經是個二十七歲的成熟女性,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年僅七歲,天真無知的小娃娃了。
一切都改變了,誓言也不可能直到永遠,就如夢幻島上的小飛俠終究得面臨成長的痛苦一樣。她,當年的那個女孩,長大了。
而當初承諾要與她一起永遠年輕那個男孩卻違背了昔日的誓言……
猛地搖搖頭。氣死了,說好不再想他的。
當他決意離開小鎮的那天起,她就不讓自己再想起那個人。
一個背叛了珍貴友誼的人不值得原諒。
這個世界上她不能確定的事有很多很多,但,不包括「這一件」。最最起碼,她確定,她方心語「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那個叫做官梓言的友情騙徒。
第二章
破裂的友誼就像是打破了的茶杯。
道歉無助於彌補裂痕,特別是對於一個很會記仇的人來說。
——出自某個親身經歷的知名不具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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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離開後的第一個夏日滿月。
「娃娃,官梓言來信了!」
美美與小月氣喘吁吁地追在走得飛快的方心語身後,一邊拿著剛從郵差手裡接到的信,一邊呼喊著。
奇怪,娃娃怎麼都不停下來呢?再追。
「娃娃,你有沒有聽見啊?他來信了耶!」
這一喊,非但沒讓娃娃停住,反而還走得更快。到底是怎麼了嘛!
美美與小月對看了一眼,不明白這是怎一回事。
梓言的離開固然很令人傷心,但最想念他的,不就是眼前這一位明明腳也沒有比別人長,但此刻卻走得飛也似的傢伙嗎?
還是她今天剛好耳背?真搞不懂。
官梓言離開小鎮到今天,正好滿一個月。
在今天以前,鎮上沒有人收到他的任何訊息。(就算有,也沒聽說。)她們都沒想到,他的第一封信,不是寄給娃娃,而是寄給她們兩個。
看了信件內容之後,兩人立刻決定將這封信轉交給娃娃。
美美與小月相視一眼,決定一鼓作氣奔上去,一前一後包抄住她的去路。
「娃娃,你是怎麼了?你不想看信嗎?」
一靠近她,才發覺娃娃的肩膀好僵,連雙手都握成了拳,彷彿正在抵抗巨大的誘惑。
「娃娃?」小月伸手碰觸她——
「不、要。」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吐出了簡單的兩個字。
美美見狀況不對,也湊上前來。「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娃娃猛一甩頭,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
「你今天怪怪的呢。算了,來,看信吧,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他的情況才對。」小月將手中的信塞進娃娃手裡,沒想到卻遭到拒絕。
「我不要。」終於又找回聲音,能說話了。她吞了吞口水,信件如燙手山芋般被丟棄在地上。
一陣風吹來,便將信給吹走了。美美驚呼一聲,連忙追信去。
小月則是錯愕地看著好友。「方心語,你在做什麼?」
聲音裡有著壓抑的悲憤。娃娃眼裡沒有淚水,兩隻眼睛卻紅通通的。
「我說我不要、我才不要看那種人的信,聽到了沒?我不看、不看、永遠都不看!」當他選擇以那樣的方式離開她後,他們之間,就已經切了八段再八段了。
從此她方心語沒有一個叫做官梓言的朋友。
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情誼可言了。做下這樣的決定很令人痛苦,但畢竟是他先背叛的啊……
終究,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掉了下來。立刻被她雙手抹去。
不能哭。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哭。
從他毫無留戀地選擇離開的那一刻起;從她一個人在小夏嶺山上,從星星升起等到天明;從她日復一日,等了又等,相信他會回來,卻始終等不到人開始,她就決定再也不讓自己因為太過想念一個人而哭泣。不然就真的太沒骨氣了。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過去了,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回來。
轉眼間,竟是一個月了。她已經接受他真的離開的事實,也為此永遠不會原諒他的離開。
她不止一次自問:十年的友情對他來說究竟算什麼?
她曾經以為,那意味著「永遠」。
她以為他們會有無數個十年可以計數。
然而事實證明,對他來說,那十年只是一條綁住他的繩索。他怎麼敢稱她為他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