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笑聲在室內迴盪,夜愈來愈深,彼此卻都沒有停止的打算,隨著話題的深入又私密,他們的問題也從無關緊要的小問題漸漸轉移。
「好了、好了,這次換我問了。」安以喬斂斂笑容,正襟危坐。「真心話或大冒險?」
「真心話。」
「好,第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跟誰?」
他微微一愣,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能說謊喔!」看出他的遲疑,她笑著威脅,「一定要說真心話,說謊的就是小狗。」
他聞言苦笑了下。「二十一歲。對象是大學時代的女朋友。」
「喔?」她偏頭甜甜的笑開來。「你還滿晚熟的嘛!一般男孩子的初吻不都在十六、七歲嗎?早一些的,甚至在十二、三歲就有了呢!」
「那是因為……『』話到嘴邊,紹篤圻又吞了回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父親也早就假釋出獄而失去蹤影。他不再恨父親,也不再怨天尤人,卻還是無法輕易對別人說出自己的父親是殺人犯的事實,即使是眼前這個他深愛的女子也一樣。
他害怕見到她鄙視的表情,甚至像小鎮上的居民一樣的歧視他、懼怕他,生怕他會和他父親一樣,一時情緒失控便對別人揮刀相向。
在他心裡,始終有一塊隱晦的角落是別人無法觸碰的,那也是他始終不願揭示面對的瘡疤。
「怎麼了?」他沉重的表情引起了她的注意。「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你生氣了嗎?」
「沒有。」他避重就輕的回答,「這麼說吧!那個年紀的我忙著憤世嫉俗,根本沒時間想到愛情這種東西。」
儘管他極力隱藏,安以喬仍看出他眸子裡隱含的傷痕和陰霧。
這是他們相遇以來,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
她一直以為他的拙於言詞,不擅與人相處是因為天生的個性使然,如今看來,似乎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如果換成以前的她,一定會堅持打破砂鍋問到底,但經過這麼多年,她學會了尊重別人的意願。
有些事情,即使只是想起都是一種傷害,直到自己有了同樣的經歷,她才明白這個道理。
因此,她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笑笑的轉移話題。「好了,換你問我了。」
她的善解人意讓紹篤圻感動,他知道,她是一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多年前的那一天,她率直的問題讓他幾乎無法招架,他原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追問著事情的真相,沒想到她卻體貼的轉移話題。
望著她甜美純真的笑顏,他的心不自覺愈跳愈快。
每和她多相處一分鐘,對她的感覺就愈來愈強烈,每多看她一眼,他的心跳就加快一些。
林義堂曾對他說過,十年來對一個從沒深交過的女子念念不忘,他愛的不一定是她那個人,很可能只是在他記憶裡經過修正、美化過後的完美印象。
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自己愛的並不是記憶中的她,而是眼前活生生的她。
他熾熱的目光讓安以喬有些心慌。
這樣寧靜的夜晚,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再加上他沉默不語,目光灼熱如火般緊盯著她,室內的氣氛頓時問變得不太一樣。
她想迴避他的目光,想說些話緩和氣氛,卻發現自己緊張的說不出來。
一真心話或是大冒險?「他沙啞的聲音緩緩傳出。
安以喬低下頭,小小聲的回答,「真心話。」
紹篤圻站起身,緊張萬分的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前蹲下,用很溫柔、很溫柔,卻又掩飾不了緊張的語氣問:「我可以吻你嗎?」
這真是一個令人左右為難的問題。
如果說不可以,表示她沒說真話,違反了遊戲規則,但要。
她開口說可以,又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末了,她只能嬌羞的點了點頭。
第九章
她戀愛了!
不需言語、不用詢問,任何人都可以由安以喬滿溢幸福的臉龐瞧出端倪。
她的笑容比平日更耀眼,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像隨時都要飛上天,說起話來甜蜜蜜的,活脫脫就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
而紹篤圻也一樣。
平日向來只對動物親切可親,對飼主只能算客氣的他,數日來一反常態,不論是動物或飼主,甚至沒有生命的物體,都可以得到他甜蜜的笑容一枚和滔滔不絕的話題數個。
就算是林義堂的椰撤也不能破壞他滿溢的好心情,不論好友說什麼,他永遠報以幸福美滿的微笑,看得林義堂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一旦兩人碰面,那更不得了。
整個動物醫院好像飄滿了一顆又一顆的愛心,背景瞬間替換成滿滿的粉紅色玫塊花,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兩人馬上掉進自己的小世界裡,甜蜜而無法自拔。
這情形,看在兩人的好友眼裡,感慨特別深。
「好甜蜜吶!」季芳站在休息室的角落,看著不遠處吃著「甜蜜愛心便當」的兩人,感歎的道:「簡直完全陷入兩人世界了。」
「好刺眼啊!」林義堂則伸手遮限,做出阻擋強光的動作。
「這兩個人不停射出愛情光束,我的眼晴都快瞎了。」
她轉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不是稱了你的意嗎?誰要你雞婆急著撮合他們的。」
「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那個自閉陰暗、內向害羞的好友,一談戀愛居然會變得這麼恐怖。「你知不知道,每天看一個男人甜蜜的傻笑是多麼恐怖的事?」
季芳心有威威焉。「小喬也一樣啊!有事沒事就一個人在那裡吃吃發笑,開口閉口都是他怎樣、他又怎樣。」
她打了一個寒顫。「我從來沒看過她這個樣子。」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無奈歎了口氣。 .「同是天涯淪落人。」林義堂對她眨眨眼,賊賊笑了開。「不如我們也湊成一對好了,無聊時我可以替你打發寂寞啊!」
季芳作勢要賞他巴掌。「你作夢!」
「哈哈哈!」他笑著躲開。「我開玩笑的啦!妨這麼凶,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少臭美了。」她扮了一個難看的鬼臉。「我才怕被你纏上呢!誰要倒楣被你纏上,一定是上輩子造孽。」
兩人的打打鬧鬧絲毫不影響角落甜蜜的一對情侶。
吃著安以喬特地為他準備的午餐,紹篤圻臉上溢滿幸福的微笑,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著便當,根本當一旁打鬧的兩個人是空氣。『待他們吃完午餐,旁邊兩人嘴也鬥完了,冷顫也打夠了,雞皮疙瘩都掉光了,他們卻還意猶未盡、依依不捨。
「小喬,走了啦!」季芳忍不住上前拉人。光是看他們兩人你儂我儂、眉來眼去,她都快受不了了。「今天下午你不是還得去佈置一個婚禮會場,再不走人肯定會來不及的。」
「對喔。」安以喬這才想起來,因為店裡人手不足,她還拉了好友來幫忙,於是轉頭對親親男友交代了聲,「那我走了,你要想我喔!」
這句話頓時又讓一旁的兩個友人,冷不防顫抖了下。
「我無時無刻不想你。」紹篤圻深情的看著她。「你等會開車要小心喔!」
他的回答,讓兩人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如果不是季芳午餐吃得不多,她懷疑自己會當場吐出來。
想不透啊想不透,為什麼情侶們可以這樣肉麻當有趣,就算他們自己不覺噁心,也要想想旁觀者的感受嘛!
走出寶貝動物醫院,安以喬滿心歡喜的哼著歌,連走路都像在跳舞一樣輕快。
季芳跟在她的後頭,忍不住搖搖頭。「你真的一頭栽進去了你。」
「因為愛神的箭射中了我的心。」安以喬轉身做出捧心的樣子。「我已經深陷愛河,而不可自拔了。」
季芳見狀忍不住笑罵,「我看是你自己跳進愛河裡,又不想爬上來吧!」
安以喬僅是笑而不答。
從前她聽別人對她訴說愛情的酸甜苦辣,總是無法體會其中的滋味。在她的世界捏,動物得到的關心往往比人還多,她每天想的都是那些貓貓狗狗,男人從不曾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儘管曾經也有幾個男人嘗試與貓狗爭寵,最後終究不敵而直到遇見紹篤圻——他不像那些男人,總是計較她花在動物身上的注意力比花在他身上還多,也不會像那些人一樣,逼迫她的目光只能放在他身上。
他們有共同的興趣,和說不完的話題,每多瞭解他一分,她就愈覺得彼此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感激上天讓她遇到了這個男人,並深深珍惜在她二十幾年的生命中,從未像現在這樣幸福過的這分美好。
季芳小小翼翼的探問:「你真的愛他嗎?」
「我很喜歡他。」安以喬老實的回答,「非常、非常喜歡,甚至隨著對他的瞭解了多,感覺也愈深。」
「這樣啊……」
好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勾起了安以喬的好奇心。
「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嘛!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