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們也太小看女兒了吧?用不著展冀照顧,我自己也能……」
「住口!你闖下大禍猶不知悔改,還敢厚顏誇口,你給我進房去好好反省,不到明日不許出來。」言父嚴聲厲色的斥責道。
「啊……明日?可是女兒現在肚子餓了。」言纖的臉上登時籠罩一片黑雲。
「不讓你受點苦,你怎能牢記今天的教訓,進房去!」
在言父的一聲怒斥下,言纖只能扁著小嘴,一臉委屈的乖乖進房。
不過,犧牲一頓晚飯就能換來往後天天的自由,嘿!值得,簡直是太值得了!
在房間裡的言纖不見悔意,卻是樂得手舞足蹈,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將來擔憂。
這晚,只有一牆之隔的兩人,卻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
? ? ?
原來……這就是衙門哪!好大呀!
第一次大大方方走進府衙,言纖的心情還真有那麼些激奮!
她活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睜著一雙水盈的眸子,好奇的四處張望著。
尤其此刻身穿嶄新筆挺的捕快服,看起來就是威風凜凜,真叫她……
「言先!」
一聲有如雷響般的巨吼驀然打斷她的思緒。
一回頭,只見凌展冀氣急敗壞的衝了過來。
「展……喔,不!凌捕頭。」言纖斂起嘴邊滿足的笑意,恭敬乖巧的喊了聲。
「你還真當這裡是大觀園哪?現下縣太爺已經升堂準備審案,所有的衙役都已經在前頭開堂了,你竟然還在這閒晃?」凌展冀用一種幾乎震破她耳膜的聲音吼叫道。
才叫她到偏堂換個衣服,沒想到她一轉眼竟然就不見人影,自顧自的跑到府衙後堂來閒逛了。「啊?縣太爺升堂了?」那表示有好戲可看了?!言纖雙眸一亮,二話不說便急忙回頭往方才一路逛來的迴廊跑去。
「總算你還有點自覺。」凌展冀雖氣,倒被她一副緊張的模樣給平息不少怒火。
緊跟上言纖的腳步,凌展冀邊快步走著,邊叨念起來:
「你若還想繼續在這府衙裡待下去,最好謹記自己的身份、收斂玩性,隨時保持警覺以免惹禍,懂不懂?」
前頭身著一身捕役衣裳的纖瘦身影仿似置若未聞,仍疾步往前走著。
不說話?凌展冀狐疑半晌,眉頭驀然揚起。
莫非她那曠廢了二十三年之久的羞恥心已經覺醒,知道何謂羞愧了嗎?
凌展冀開始對教化這塊頑石有了點信心。
「以後在衙裡頭不懂的事就盡量少開口,逢人得謙遜、有禮些,遇事就勤快、好學一點,還有……」
「展冀!縣太爺審案是不是很精采啊?驚堂木一拍案,眾人噤口的那等場面豈不威風?」言纖一臉興奮的回頭朝凌展冀問道。
「你……」凌展冀霎時怔立原地,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枉費他費了好一番唇舌,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她壓根連半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算了!我趕緊自己看去。」
待凌展冀恢復回來,言纖的身影早已走遠了。
「言纖!」他終於忍無可忍的朝她遠去的身影吼道。
讓她這種少根筋的人進衙當捕快,究竟是福是禍?
對於往後的日子,他實在連想也不敢再多想!
? ? ?
來到審案的前堂,言纖急忙在分列兩旁的衙役行伍後找了個位置,興致勃勃的準備觀看彭縣令審案。
以往被稱做「閒雜人等」的她總只能圍在府衙外頭,跟一群人鬧哄哄的擠在一塊,除了一顆顆在眼前晃動的黑西瓜外,啥也看不到。
如今非但當上了捕快,還能站在堂上將裡外看得一清二楚,她驕傲的摸了摸身上嶄新的衣裳,再看看擠在衙門外鬧哄哄的人群,益覺心滿意足。
她渾然未覺隨後匆匆跟來,一臉陰鬱的凌展冀,仍逕自陶醉在身為捕快的神氣與滿足中。
「來人啊!把被告帶上堂來。」
肅靜森嚴的府衙響起驚堂木的拍案聲,縣太爺就這樣開堂審起了案子,然而沉浸在自我滿足與幻想中的言纖,卻渾然不覺堂上凝重、肅穆的氣氛,直到所有人全退了堂,言纖還是連半句話也沒聽進耳朵裡頭去。
直到縣太爺退了堂,一干圍在衙門外的好事百姓也散去大半,言纖才恍然驚醒過來。
「咦?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審案嗎?這會兒縣太爺怎麼走了呢?」言纖錯愕的怪叫道。
凌展冀臉色陰沉不善的拋來一眼,便一聲不吭的轉身進了後堂。
「這……這是怎麼回事?」
眼見這新來的新捕快一臉弄不清狀況的錯愕模樣,一旁幾名捕快也頗為於心不忍。
「言先!事情是這樣的!」身為副總捕頭的張騫緩緩解釋道:「谷家鏢局於數星期前押解黃金百兩前往洛陽,行經祈山下時,卻被一批黑衣蒙面的大盜將鏢銀全數劫走,押鏢之人亦全都慘遭賊人毒手,所以大人要我們明天一早即刻前往追查此案。」
「查案?」言纖倒抽了口氣,只覺一股激奮的血氣直往頭頂上衝。
「是啊!看來這件案子定是『祈山四盜』所幹下的,這四名惡匪橫行祁山一帶素來已久,平時不但趁夜打家劫舍,更甚者還會埋伏襲擊山下過往的商旅路人,強搶銀兩,可說是惡貫滿盈,這回,我們非把他們繩之以法不可!」另一名捕快也憤慨的接著說道。
「我也要去!」言纖激動的嚷嚷著。「我言纖對於這些人渣、敗類向來最為不齒了,明兒個我也要同你們一塊去抓這些江洋大盜!」
她堅決的說道,眼中散發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聞言,一旁的幾名捕快神色有異的對望了幾眼,終究沒有把真話說出口。
這生嫩的小捕快才來一天就想跟著出去辦案,頭兒可沒那麼容易就點頭!
「他」若想去,可難了!
? ? ?
第二天一早,凌展冀一身輕衣便裝,只帶了六名捕快便準備前往祈山圍剿「祈山四盜」,準備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的一擊,其餘人等則全留在府衙中待命。
「我們走吧!」帶著簡單的行囊與乾糧,凌展冀一聲令下二行人便準備出發。
「等一等!」言纖將手上的布包一丟,氣急敗壞的追上凌展冀。「你……你怎能丟下我?我也要跟著你們去圍剿『祈山四盜』!」
害她興奮了一整夜,就連包袱都收拾好了,他竟打算想將她丟在這窮極無聊的府衙裡頭。
「言先!你才剛進人府衙,這件案子你暫時還不宜參與,待時機成熟後,會讓你有表現的機會。」說完,凌展冀轉身又欲往門外走。
「我不管,我要去!」情急之下,言纖的倔脾氣全來了。
「言先!」
凌展冀不耐的一回頭,瞇起雙眸警告的緊盯著她。恍惚間,他好似又看到小時總愛黏在他屁股後頭的那個小討厭。
一旁的幾名捕快眼見這名唇紅齒白的新捕快,與頭兒間暗潮洶湧的較勁意味,紛紛投以好奇的猜測目光。
「你們先到門外等我,我有事跟言先談。」礙於身旁數十道好奇的目光,他只得隱忍著怒氣。
「是!」一夥捕快全懷著一肚子的猜測走出門去。
「該死的你,你究竟想做甚麼?!」
待門一被合上,凌展冀馬上像座火山似的爆發了。
「你知道我的本事,你該讓我去的!」言纖頑固的仰起下巴,毫不畏懼地說道。
「祈山四盜可非一般的毛頭小賊,他們個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去簡直是送死。」
更何況你甚麼也不懂——很不情願的,凌展冀將這句話嚥了回去。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言纖的驕傲與好強!
「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但我不是一般人,我有自信能將這幫惡盜緝捕歸案。」
他會擔心她的安危?哈!凌展冀簡直想仰天狂笑三聲。
眸!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帶著她一塊去,讓祈山那幾名山賊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她一刀,讓他下半生落得清靜。
但是他不得不擔心若她出了事,他該如何向言伯、言嬸交代,誰叫幾天前他一時心軟,給泥漿糊了腦袋,允諾他們會好好照顧這個惹禍精。
「緝捕歹徒並非你想的這般簡單,光靠蠻力是行不通的。」
他蹙起眉,不耐的說道。言下之意,似乎在暗喻她只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
「更何況,我們最快至少也得費個七、八日腳程才能到達祈山!要回來更不知何時何日了,你一個女孩家出門在外處處都不方便,我看你就……」
「我不要!你曾答應過我爹娘,要好好照顧我,隨時讓我跟在身邊的。」言纖噘著小嘴,氣唬唬的瞪著他。
「你……好!既然你想去,我讓你去便是。」
既然她自己不要命,他何必替她憂心?
「真的!?」言纖登時笑逐顏開。「我就知道你最具慧眼,懂得賞識我這個難得一見的人才。哼!這些山賊算他們倒霉碰上了我,任憑他們再怎麼狡猾、厲害,碰上我還是得乖乖束手就擒……」她仰著下巴,得意洋洋的誇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