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她知道他絕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同情她是個看不見的瞎子!
一想到這,她哭得盆加傷心了。
「纖兒,你怎麼哭了?誰給你氣受了?」
不知何時,亦是她青梅竹馬好友的尚平竟悄悄地進房來。
「我不要嫁給他!」言纖扁起嘴,委屈的說道。
凌展冀即將跟言纖成親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縣城,尤其這次聽說還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更是引得城民議論紛紛。
「你……你不想嫁給展冀?」尚平兩眼驀地一睜,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
展冀相貌英挺、俊逸,還是縣城裡大名鼎鼎的總捕頭,論起他,連他都忍不住要豎起大拇指。
而面對展冀公然的求親,言纖竟然還不願意嫁他?
看著言纖那張嬌嫩可人的臉龐,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勇氣。
「纖、纖兒……我……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嫁、嫁給我啊……」
一句簡單的話,卻被緊張的尚平說得亂七八糟。
然而言纖一聽,卻驀然愣住了。「你要娶我?」
「嗯!」尚平點頭如搗蒜。
「你愛我嗎?」言纖迷惘的問道。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尚平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說道。
雖然他只是個打鐵匠,不像展冀是個人人敬重的總捕頭,但是他保證自己絕對能給她幸福的。雖然看不見尚平的臉,但她能夠想像此刻他靦腆而又懇切的模樣,讓她不禁感歎:這些話若是由凌展冀說該有多好?!
一想到這,言纖不禁又是一陣揪心的痛。
雖然在一個多月前她自蠻人手中英勇救駕,雙眼被蠻子毒瞎,因而讓皇上當下赦免她的死罪,還收她為義女,封她為「郡平公主」。
就連現在她所住的房子都是大得嚇死人的豪宅大院,出入都有成群的僕役侍候著。
但是要跟嫁給凌展冀一事比起來,她寧願給皇上殺頭來得痛快些。
她知道凌展冀娶她只不過是因她瞎了眼,同情她罷了,他對她沒有情,更談不上所謂的愛。
她不要,也要不起這樣的婚姻!
「尚平,我嫁給你!」
此言一出,竟把一時沒有心理準備的尚平給嚇倒在地。
「你、你、你說甚麼……」他戰戰兢兢的爬起來,卻結巴的更加厲害了。
「我要嫁給你!」言纖堅定的說道。
「可是我只是個小小的打鐵——」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嫁給你。」雖然她不愛他,但最起碼有人愛她就夠了!
「你是說真的……要嫁給我?」尚平狂喜的幾乎要跳起來。
「你要嫁給誰?」
突然間,一個冷冷聲音頓時凝結了歡欣的氣氛。
一聽到凌展冀的聲音,她馬上自床邊起身,笨拙的摸索著走到窗邊背對著他,不願面對他。
「怎麼,剛剛有膽子承諾尚平,現在見了我卻心虛了?」凌展冀壓抑著滔天的怒氣,冷冷的說道。敢說她怕了?言纖豈有認輸的道理,她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傲氣可還有。
「我要嫁給尚平。」
他看著那個倔強、卻又脆弱的身影,真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頓屁股,再將她鎖在自己身邊,讓她再也不敢打著嫁給別人的主意。
「展冀,言纖她——」一旁的尚平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忙上前想勸解。
「尚平,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言纖說。」凌展冀頭也不回的說道。
「可是……」可是剛剛言纖說要嫁他,他真怕他這一離開,她就改變了主意。
「我說出去!」
凌展冀這句話說得極輕,然而他隨後投來的一瞥,卻叫尚平渾身發顫。
比不過人,連追老婆的氣勢都差了一大截的尚平,只得摸著鼻子乖乖的出去。
「過來!」凌展冀冷著臉命令道。
「我眼睛瞎了,看不到路!」言纖沒好氣的朝他吼道。
凌展冀在她背後輕歎了口氣,倏然走上前去將她整個橫抱起來。
「你、你這是幹甚麼?放開我……」
言纖在他懷中劇烈掙扎著,即使她有多想投進這片寬闊、溫暖的胸膛。
但是她不能!
他不愛她啊!她怎能讓自己沉溺?
在黑暗中,言纖感覺自己被他以很不雅的姿勢掛上了膝蓋,接著傳來她的屁股被打疼的痛楚。「住手!好疼哪……救命啊!殺人啦——」言纖痛得雞貓子喊叫起來。
凌展冀一下接一下朝言級的屁股打著,心裡除了憤怒外,更有股隱隱的痛楚。
一回想起言纖方才允諾要嫁給別人時,他的心簡直像被硬生生切成兩半似的。
他無法容忍他的愛這麼被糟蹋!
「你怎能嫁給別人?如此重要的決定你怎能輕易允諾?」打著言纖的屁股,卻像是在平撫著自己的心痛。
「我就是要嫁!我要嫁給尚平,我高興嫁給尚平,我喜歡嫁給尚平……嗚嗚……」雖然疼得讓她滿臉是淚,然而言纖卻仍倔強的吼著。
她要嫁給尚平?那……他該怎麼辦?
看著哭得淅裡嘩啦,自他膝上掙扎起身的言纖,他不禁惘然了。
在她捨身為他擋下一刀的那刻起,他就已驚覺到對她的感情早已失去理智所能控制的範圍。
他可以以她好強、嬌蠻的諸多缺點說服自己去討厭她,但是卻遏止不住自己打從小時候開始,在衝突、矛盾下與日俱增的愛意。
尤其從看到她鋃鐺人獄,一直到她為了救駕而遭蠻人所傷的那一幕,他才驚覺自己竟如此害怕失去她!
或許早在他仍以厭惡的姿態面對她時,她已不知不覺盤據了他心底。
「你若嫁給尚平,我該怎麼辦?」
不自覺的,這句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霎時,言纖像是挨了一棍似的整個人呆住了。
他說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痛苦而無助,難道他對自己也……
不!不會的,她不該有這種奢想的!她用力的晃著小腦袋,拒絕這個念頭再闖進腦海。
雖然如此,她卻仍忍不住抬頭望向聲音來源處。
在朦朧的微光中,她竟看見一抹淚水的餘光閃爍著。
「你哭了?」突然間,言纖忘了流淚,只能怔怔的盯著他濕潤的眼眶。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哭?我……咦?你的眼睛……」忙著掩飾淚水的凌展冀驀地一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言纖不明所以的眨了眨那雙水靈的眸子。
「你的眼睛看得見了?」
「我的——」言纖伸手在眼前使勁的揮舞著,高興得尖叫起來。「我的眼睛看得見了!我不會變成瞎子了!」
「唉!沒想到這麼快。」凌展冀沒有一絲欣喜,卻反倒歎了口氣。
「甚麼這麼快?你這話是甚麼意思?」言纖一下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隨即懷疑的瞇起眸子。「沒甚麼!」凌展冀推開膝上的她,作勢要起身。
「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你快老實招來!」言纖豈是省油的燈,她利落的跳回他膝上,緊抓著他的前襟逼問道。
「這……」眼見她恐不會善罷甘休,凌展冀只得全盤托出。「其實你中的是西蠻獨有的『百日黑』,而不是真的瞎。」
百日黑?那意思就是說她只會有百來天看不見,而不是真的變成瞎子?
可恨的凌展冀!害她死命哭了足足好幾天,要整人也不是這樣的整法。
「既然你早就知道為甚麼不告訴我?」言纖惱羞成怒的掄起小拳頭,捶著他的胸膛。
「我……」凌展冀神色頗不自然的支吾著。
「既然你知道我沒有真瞎,為甚麼還要在皇上面前說要娶我?」這擺明了不是在戲弄她嗎?言纖氣得忍不住吼道。
那天皇上一聽凌展冀要娶瞎了眼的她,當下便下旨賜婚,還將她的大力反對當成是姑娘家害臊,還樂得哈哈大笑的調侃她。
「若不這麼做,你會肯嫁給我嗎?」凌展冀被逼急,終於忍不住吐實了。
「你……你說甚麼?」言纖一下愣住了。
他娶她.不是因為她眼睛瞎了而同情她、可憐她,更不是因為內疚?
難道他真的喜歡自己——無法自制的,言纖心底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一向不習慣在人前坦露心事與感情的凌展冀,在她專注、期盼的目光中卻突然怯懦了。
「你已經二十好幾,脾氣既壞,舉止粗魯又不溫柔,根本不像個女人,除了我,有誰敢要你?」凌展冀嘴硬的辯稱道。
言纖好不容易平息的氣焰,一下又被他挑起來。
「我脾氣壞、粗魯得不像個女人又怎麼樣?反正我這一輩子早已不打算嫁人了,用不著你凌大捕頭這麼委屈、犧牲。」言纖氣呼呼的捶著他的胸膛!淚卻不覺奪眶而出。
他怎能將感情、婚姻之事說得如此輕鬆、隨便?
她要的感情是真心真意,而不是施捨啊!
被打痛的凌展冀擒住她的小手,卻驀然被她眼中的淚光給灼痛了心。
他驚覺自己已傷了驕傲的她。
不加思索的,他俯身吻上了她顫抖的唇瓣,以全然的溫柔平撫她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