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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於媜

  「叫甚麼名字?」他頭也不抬的冷冷問道。

  「言先!言語的言,先後的先。」

  來者的尖細嗓音尤其該死的有言纖的味道,當下讓他決定連下一句話都免了。

  「好了!看來你並不合適,你可以回……去……」

  凌展冀不耐的一抬頭,卻筆直迎上那雙就算他眼瞎目盲也絕不會認錯的晶瑩大眼,頓時他仿如被大雷劈中似的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你來幹甚麼?」他錯愕的膛大了雙眼,大張的嘴半天也合不攏。

  瞧他一副活見鬼似的表情,言纖頗不是滋味的重新打量自己的打扮一眼。

  很好啊!她的模樣看起來玉樹臨風、堪稱人中之龍。

  嘖,果然是青梅竹馬的壞處,枉費她一番費心裝扮,竟然這麼快就被他認出來!

  「你不認識字嗎?那上頭寫得很清楚。」她抬抬下巴比著牆上的告示。

  「我當然識字,我是問『你』來幹甚麼?」

  他壓低聲音,憤憤的自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應徵捕快啊!」

  「你簡直胡鬧!」

  凌展冀氣急敗壞的將她抱到一旁,一股殺人的衝動讓他將十指關節捏得劈哩啪啦作響。

  「唉、唉、輕點!會疼哪。」言纖用力將自己的手臂搶回來。

  「既然知道疼,怎麼不怕丟臉?」凌展冀吼著。

  穿成這樣!他咬牙切齒的上下打量她一身男子打扮,要是讓人知道她就是他凌展冀的青梅竹馬,他的面子肯定被她丟得精光。

  「你當了捕快。」

  言纖不甘心的指控道。他們兩個是好哥們,他怎能丟下她?

  「我——」他當捕快也錯了?他這把年紀了不找點事做行嗎?他又不是個姑娘家,成天躲在房裡縫縫繡繡就能過日子。

  「你一聲不響就自個兒進了府衙當起官差,我怎能輸你?」低頭扭著衣袖的人兒仿如被遺棄般哀怨。

  連這個她也要比?凌展冀的手緊握成拳,突然有種想扭斷她頸子的衝動。

  「既然如此,那我是個男人你怎麼不跟著變男人?」他惡狠狠的吼著。

  「我也想啊!可是城裡的王神醫說,至今天底下還沒有這種能將女子變成男人的醫術。」言纖遽然抬頭,認真無比的說道。

  「你連這個都……」

  凌展冀真是被她徹底打敗了。他進巡捕房幾年來,無論是狡猾成性的竊賊、甚至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他從沒怕過,如今卻真怕了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

  打從兩人出生前,凌、言兩家來往就異常密切,雙方的父母不但是多年至交好友,兩家更是緊緊相鄰著,除了一面幾乎甚麼聲音也隔不住的薄牆,他們兩家幾乎像是一家人。

  從他打自娘胎出生,她似乎就決定跟他卯上了!

  當年他出生還不到一個時辰,離產期還有一旬日的她也跟著出生了,據說,當時言大娘還在他娘的床榻邊前前後後的幫忙,執意提早來到人世的她,甚至連讓她娘走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就在跟他娘生他的同一個地方也生下了她。

  從這一刻起,命運似乎就把他們綁在一塊了!

  每當他哭了,隔牆的她一定跟著扯開喉嚨大哭,他餓,她就吃,他睡,她也一刻不差的跟著夢周公去。

  四歲那年他爹給他造了支竹劍,第二天,他竟也在她手上看到支一模一樣的;六歲那年,他在大街上交了一個叫狗子的朋友,每天他總會上街去找他玩騎馬打仗,幾次她央求想跟不成,於是她用了一塊糕餅,狗子從那天開始也成了她的朋友。

  一直到八歲,好不容易上了學堂,還滿心以為從此可以擺脫她,但是第二天,卻看見她就坐在旁邊的位置上,端著一張白癡似的笑容猛對他笑。

  十歲那一年,他養了隻狗,他喜歡得不得了,帶來的那天,他珍愛的抱著它,一整天也捨不得放手,然而隔天卻傳來街上的何大叔家的黑狗失蹤的消息,而當時驀然自他屋前經過的,正是一臉得意,牽著條大黑狗的言纖……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反正只要他有的,她也不甘示弱的設法弄到,無論他走到哪,她也跟到哪,還大言不慚,口口聲聲宣稱他們倆是「哥兒們」。

  哥兒們?那是她一廂情願的說詞,他一點也不想跟她這個像塊橡皮糖似的女人扯上關係。

  總而言之,她是他的惡夢!

  好不容易三年前他進衙門當捕快,才終於擺脫她的糾纏,但是看著像夢魘般再度出現的言纖,他知道,他果真高興得太早了。

  他早該知道,她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的!

  ?   ?   ?

  「貪玩也該有個限度,你快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凌展冀一手將她往台下推,不時緊張回頭探著,深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我不回去!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有多認真嗎?」言纖甩開他,氣憤的嚷道。

  「再不走,我就『親手』把你綁回去。」凌展冀眼底冒著怒火,狠狠撂下威脅。

  言纖膽子雖大,卻也是個聰明人,尤其是面對一隻氣頭上的老虎,她也深知不宜貿捻虎鬚的道理。

  身子一轉,她馬上就在台上哭天搶地起來。

  「各位鄉親父老,你們替我言先評評理啊!堂堂唐虞縣第一府衙的總捕頭竟然藏私、裁決不公,才問了一句話便想將我趕回去,根本就是存心欺負我一個小百姓哪!」

  原本已散去得差不多的廣場,因為這聲叫嚷,很快又聚集起一堆好事者,在台下指指點點著。

  「你……你這個該死的……」

  「各位好心的太爺、大嬸、你們瞧,這下總捕頭惱羞成怒要挨人了。」言纖故做一臉驚懼的顫抖著,心底實則已經快笑翻了。

  「凌總捕頭!我們平日敬仰你為縣城鎮惡除暴,是個了不起的鐵漢、英雄,沒想到你今日竟然仗勢欺壓這名小伙子,看來我們真是錯看了你。」一名老者打抱不平的開口了。

  「是啊,是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一旁的圍觀者也同時附和著發出了不齒的噓聲。

  「你……你們……」一向果斷、勇猛無畏的凌展冀第一次氣得說不出話來。

  「重新裁決!重新裁決!」

  「對!讓大伙親眼目睹做證。」台下圍觀的群眾此起彼落的嚷著。

  台上以袖掩臉、肩膀還一抽一抽的言纖,偷偷自衣袖下看著台下群情激憤的百姓,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凌展冀看著狡猾成精的言纖,又看看台下鼓噪的百姓,簡直快氣瘋了!

  府衙外喧鬧不休的聲音,很快就引來了正在後堂休息的彭縣令。

  「這是怎麼回事?」彭縣令自府衙大廳步出,看著門外的混亂不禁蹙起了眉。

  「大人,這……」

  凌展冀還不及開口,機靈的言纖已經快一步爬跪到縣大爺跟前,如搗蒜般的磕起頭來。

  「草民言先,叩見縣太爺!草民有冤哪。」

  「起來回話!」彭縣令一揚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命她起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回縣大爺,事情是這樣的:草民今日特來貴府衙參試捕快,不料,卻遭凌總捕頭徇私轟回,小民素聞大人為人清廉、有德,望請大人做主。」

  「凌捕頭,可有此事?」彭縣令疑惑的轉頭望向一臉鐵青的凌展冀,揚起了眉峰。

  凌展冀來到府衙也有三年之久,做事認真、妒惡如仇的他是個甚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也完全信任他,只是如今自己府衙裡的總捕頭,被人當庭廣眾指控徇私也總是不光彩。

  「大人!這人體形嬌弱、舉止模樣三分不像男人、七分倒像女人,小的是怕『他』無法勝任捕頭抓私緝惡的重任,所以才不予通過,請大人明察。」逮著機會,凌展冀也毫不客氣地反將言纖一軍。

  「嗯!」彭縣令聞言,不禁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纖瘦的男子。

  雖然「他」一身男人的裝扮,但卻膚白如雪、明眸皓齒,殷紅的唇更添脂粉味,姣好的面容幾乎可媲美女子,尤其靈動的雙眸流轉間更不時散發出女人的柔媚,連已步入不惑之年的他都忍不住一陣怦然心動。

  凌捕頭顧慮得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的確不適合擔任粗重、四處奔波的捕快。

  「咳……言先!凌捕頭的顧慮不無道理,『你』大過瘦弱,的確不太適合捕頭一職。」彭縣令清了清喉嚨,婉轉的說道。

  「大人明察!草民自七歲起便開始習練武藝,雖然身形較瘦弱了些,但自詡拳腳功夫不輸常人。」言纖急忙補上一句,試圖挽回頹勢。

  「哦?」彭縣令有些意外的再次看她一眼,像是評估她話中的可信度?

  「大人若不信,大可測試草民。」

  嗯,看來,目前這似乎是惟一的辦法了!

  「好!就如你所說。」彭縣令點點頭,繼而朝一旁的凌展冀說道:「凌捕頭,本來甄選捕快之事我已全數授權予你,理當不應插手,但是既然有不公之議,那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特允言先進入第二關進行評決,就請方才通過第一試的人到台前來,與言先過招、一較高下,就算敗陣,也好讓他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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