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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真樹

  她連解脫的權利都沒有。一個在敵國的人質若有任何動靜都將牽動兩國之間的關係,因此為了在遠方掛念她的國人,她必須撐下去。

  從小到大,她的個性就不開朗,同年紀的孩子畏懼她的身份,年長的長輩對她必恭必敬,父母對她的期許更是超過一個孩子所能承受的。只因為她是皇室唯一的血脈,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她不適合,依然被預設在未來要肩負統領一國的責任……但她只是只雛鳥,羽毛未豐就被逼著飛的雛鳥。

  在所有人為她規畫好的一生藍圖之中,突然闖進了一名男子要將她擄走,國王和王后驚慌失措,王公大臣氣憤難忍,一切都被打亂了。

  她懵懵懂懂的生在王室之中,被賦予王儲的位置,正當她已經盡了全力去適應與學習之時,命運又再度扭曲了她的人生……混亂之中成為了黑沃國的王后。

  如果她可以選擇,宓姬永晝想擁有一個平凡的名字、生在一個普通人家,然後……為自己而活。

  第二章

  日頭在萬里無雲的藍天中燃燒著,人們為了避暑,紛紛躲進樹蔭下。白色的宮殿沒有牆壁,由數十根白色的石柱支撐起華麗的宮頂,雖滿是斑駁的痕跡,但也在在說明了這是一個歷史悠長的國家。柱與柱之間垂吊著大片的紗簾,當然,紗簾也是純白的。

  宮殿不遠處,一個被幾棵大樹遮蔽而成的休憩地正好依傍著一條小河流,幾名身著白衣的婦女就在河邊洗滌衣物。

  八歲的永晝跟著奶媽一起坐在樹蔭下,奶媽和宮女邊聊天邊洗著衣服,她就坐在後方特別為她設置的籐椅上,用那與玻璃彈珠無異的藍眸靜靜地看著。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一群在玩耍的同年齡孩子,有男有女,他們臉上都佈滿了笑容,開朗的笑聲傳遍了四周,即使頭頂著熾熱的陽光也絲毫不在乎。反觀坐在樹蔭下的永晝,很明顯的安靜許多,臉上多了一層這年紀不該有的成熟,白皙如霜的肌膚正是沒有曬過太陽的證據。

  在她的眼中,這些玩耍的孩子中任何一個都比她幸福。有著與普通人一樣的黑髮黑瞳,穿著單薄簡單的粗衣,健康的膚色不怕日曬,就算跌倒了受傷了,同伴也不會受牽連被懲罰,他們比她幸福。

  忽然,玩耍著的孩子們成群地朝永晝走來,他們的神情哀傷困擾,她握緊了扶手,心跳不禁加快,太少與同年齡的孩子接觸,導致她的膽小與無措。

  奶媽轉過身看見孩子們走了過來,問道:「素柏,你們幹什麼?」她喊的是自己的兒子,幾個宮女也轉了過來。

  素柏正是帶頭的孩子,他們走到了樹蔭下,永晝看清楚了他懷裡捧著的是什麼……一隻受傷的小鳥。她想逃跑,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一群孩子們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這樣的畫面十分怪異,幾個孩子向一個比他們小的孩子下跪,在這個國家,連稚子之間都清楚的分著階級高低。

  素柏用孩童的嗓音說著:「宓姬,請妳救救這只可憐的小鳥,用海神賜與妳的神力救救牠吧。」

  接著,其他的孩子們也用稚嫩的音調喊道:「宓姬,求求妳!」

  永晝臉上瞬間蒙上憂鬱,她定定的看著那些虔誠的天真雙眼,他們是這麼的可愛,卻也這麼的無知。

  她轉頭看看奶媽,奶媽和宮女們都笑了,因為她們彷彿看到十年後的景象。宓姬穿著白裘手持皇杖,愛戴她的白露國人民跪了一地,齊聲喊萬歲。

  奶媽朝她點了點頭,雖然她們都知道宓姬不可能有神力施展神跡,但是讓孩子倆失罄並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大不了就先讓宓姬安撫孩子們的心,再傳御醫妥善照顧這隻小鳥便是。

  收到奶媽的訊息,宓姬緩緩站了起來,走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飛禽。

  當她的手平舉在半空中,只想沒有遺漏地看完整個過程的孩子們都忘記了禮節,一個個拉長著頸子,雙眼瞬也不瞬地瞅著。

  永晝覺得自己很愚蠢,明知道這是假的,卻還要裝作煞有其事,連這些動作都是她臨時編出來的,對於這樣的事情和這樣的動作,她厭惡到了極點。

  表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的永晝將兩掌覆蓋在小鳥的身上,小嘴一開一合地好像在念著什麼咒語;其實那是白露國的古語,幾乎要失傳的古語只保留在皇宮中,平民很難學習得到,當然也聽不懂,此刻正好派上用場,將孩子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過去。

  就在她反覆頌唱那些難解的字句之後,連永晝也不敢相信接下來發生的事──

  原本躺在素柏懷裡的小鳥幾乎失去了呼吸,剎那間,牠的翅膀震動了,接著,轉動了脖子。

  所有的人,包括奶媽和宮女們皆訝異得說不出話,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了。同樣驚嚇不已的永晝拿開顫抖的雙手,親眼看見鳥兒從男孩手中展翅而飛,一下子就飛離了他們的視線。

  半晌過後,仍是無人出聲,直到深信宓姬神力的孩子們率先歡呼,他們一邊向宓姬跪拜一邊興奮的大喊:

  「宓姬有神力!宓姬有神力……」

  很快的,那些高唱被制止。

  奶媽抓著自己的兒子,宮女們則拉著其他的孩子,一起跪在地上。他們將額頭貼近地面,奶媽誠惶誠恐地說:「宓姬乃海神之女,白露之光,吾國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受諸神庇佑,宓姬賜福。」

  那聲調中摻著顫抖,永晝將它解讀為害怕,並且至今難忘。

  她看不到這些人的臉,看不到他們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們的心聲,這讓她恐懼。

  他們也沒有看見永晝的神情,一個八歲大的女孩,卻露出無奈的表情,在此刻安靜得詭譎的氣氛中,她看向一旁閃閃發亮的河流,也許她有一瞬間這麼想……

  若能隨著流水漂流而去該有多好。

  遠處傳來的鐘聲喚醒了夢中的永晝。撐開一雙疲累不堪的眼發現自己處於黑暗當中,原來是一場夢……

  是思鄉所致嗎?這段回憶已經許久不曾闖入她的夢境,至少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事實證明她忘不了。

  那些孩子的面孔,就算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看見,永晝卻永記在心。

  是從那天開始的,所有人對她的尊敬又更加深厚。她與所有人之間的鴻溝也更加深了。

  因為床墊硬冷,永晝一夜輾轉難入眠。這裡的夜晚比任何一個地方都還要黑,睜著雙眼的她以為自己掉入了深淵,害怕爬滿了全身,厚重的錦被抵不過冰冷的床身,對永晝而言就好比睡在冰塊上。

  寂靜到了極點的宮殿既空蕩又寒冷,只有深夜,安靜得連幾道門以外的瀑布怒吼都隱約傳進耳,門外有任何走動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沒有一個腳步是走進這間房的,應該睡在這張床上的另一個人整夜沒有出現,這是唯一能讓永晝安心的事。

  扳著酸疼不已的肩膀,永晝坐了起來。現在是什麼時刻了?在室內她無法分辨,不過就算出了宮殿,也因為天色依然昏暗令人搞不清楚時辰。

  但她總覺得已過了好久,這一夜實在太過漫長。

  有人敲了門。

  「王后,早晨了,為您送早膳。」輕脆的女聲這麼說道。

  原來已經早上了。永晝挪開被子,寒氣隨即迫來。

  「進來。」

  得到永晝的許可之後,黑色的門扉打了開來,進來了兩排隊形整齊的宮女,她們手上分別捧著不同的東西。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年紀尚輕的少女,她看似精明能幹的臉上帶著永晝到這個國家以來初次見到的笑容。

  「起稟王后,奴婢名叫默芸,從今天起是侍奉王后的貼身丫鬟。」默芸在她面前揖身,白白淨淨的臉蛋很得人疼,與昨日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臉大不相同。

  不過,為什麼會派她來呢?永晝很是疑惑。

  除了默芸,宮女共有十名,其中五名手中拿著的是精緻早膳,另外五名則是手捧梳洗用具和更換的衣服。在默芸的指揮下,將早膳放在桌上之後,五名宮女便先行離去,剩下的五名宮女各司其職圍繞在永晝身邊。

  她們為她換上的不是白露國的衣裳,但卻是純白的質料,袖口較窄,腰間的束腰也較寬,比起白露國的規格,這身衣裳算是輕便多了。她知道,這就是昨天無垠為了她而命人去訂做的,才一天不到,衣服竟已經完成了,想必工匠是徹夜趕工,也間接證明了無垠的命令如山。

  貴為一國公主的永晝自然是習慣了這些繁雜手續,坐在銅鏡前讓默芸為她梳理長髮。

  永晝坐下之後青絲垂地,光澤柔美又滑順的一頭烏黑直髮讓所有人讚歎,甚至讓默芸感到用梳子去碰觸是褻瀆的行為。果真是神的女兒嗎?默芸在心底這樣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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