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言一出,屋裡三個男人頃刻默不作聲。
「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從來沒有保護過大活人?」
穆柯道:「姑娘武功卓越,保護令姐綽綽有餘!」
「我說需要就需要!現在江湖上許多人都在追殺我,我再好的武功也抵不住,姐姐從小就體弱多病,跟著我只會受累!放心,我不會賴債的,本姑娘什麼東西沒有,錢最多!」
寒月笑道:「為什麼江湖上許多人要追殺你?你身上帶有什麼秘密嗎?」
「這不該是你問的話吧?聽說恩澤山莊是出了名的重信譽,絕對的守口如瓶,而且從不多問一句,這個好名聲不要在你身上毀了!」
「你……」
「好!恩澤山莊不推上門生意,袁姑娘,我們同意保護令姐一個月,酬金按天計算,一天一千兩白銀!」穆柯沉穩地說。
「也不算獅子大開口!」袁芷菁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遞上去,「這兒有一萬兩,我有些事要出門,十天後再來補剩下的。」
穆柯並沒有接,只是徑直走到轎前,朗聲道:「可以掀開轎簾嗎?東西送到恩澤山莊,一定要當面清點,否則以後有什麼閃失,誰都說不清楚了!」
「喂,你真的把我姐姐當貨物啊?」袁芷菁氣白了臉。
穆柯不動聲色:「對我們而言,東西和人都一樣!我們尊重姑娘,姑娘也要順應我們的規矩,否則,生意就很難作了!」
「看不出你比我大不了多少,竟然這麼市儈!」袁芷菁恨恨地說著,不情不願地走上前,微微掀起轎簾的一角,穆柯飛快地看了一眼,轎內軟座上半躺著一名女子,她身上蓋著一床氈毯,雙眼緊閉,似己沉睡。雲鬢斜倚,臉色蒼白,即使是閉著眼睛,她的五官仍然美得讓人不敢逼視,袁芷菁比起她來,只能算是秀氣了。
「看夠了嗎?」袁芷青放下簾子,「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穆柯眼中有一絲驚訝之色,既而皺眉:「令姐似乎病得不輕。」
「廢話,如果她是健康人,我要你們保護嗎?你不是想反悔吧?剛才你答應了哦!」
「還是個病人!」寒月這可不依了,「病得有多嚴重?萬一死在這裡,恩澤山莊的英名不是讓你毀了嗎?」
「刷」的一聲上柄長劍已柢住了他的喉嚨:「請你說話小心一點!不許說我姐姐的壞話!」
「我一向都是這樣說話的!」寒月用食指與中指夾住劍身,輕輕地移開,「姑娘家舞刀弄劍的,真不夠優雅!」
「我是不懂什麼叫優雅!難道像你這樣長一副女人臉孔才值得炫耀嗎?」
寒月一挑眉:「當然啦,如果有一天你能長一副男人面孔,我就甘敗下風,不過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月!不要胡扯!」穆柯及時地擋在了他們中間,「袁姑娘,你把銀票給我吧,這椿生意我接了!但我有個條件,令姐這一個月內只能住在山莊不踏出門一步,否則我概不負責!」
「沒有問題!我把姐姐交到這裡來,本來就不想讓她出去!」袁芷菁把銀票給他,又恨恨地看了寒月一眼,「我先說好,找誰保護也不要找這個人,否則我要你們加倍奉還!」
穆柯氣定神閒地說:「我接了你的錢,當然是我保護!」
袁芷菁看了他很久:「可你不會武功!」
「你會武功,你不是照樣保護不了她?你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傷害。」穆柯微笑,「七嘯龍從來不做沒把握的生意!」
袁芷菁無話可駁:「好吧,我把姐姐交給你,十天後再來拜訪!」
她揮了揮手,帶著四名轎夫走了。
庭院裡,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除了原有的三個男人,又多了一頂深紅的軟轎。
※ ※ ※
「二哥!」有外人在的時候,君昕一向少插嘴,此刻才開口,「這件事好像有點古怪。」
「我們的生意哪一次不古怪呢?」穆柯雙眼一直沒有離開轎門,雖然剛才只是驚鴻一瞥,轎中女子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寒月叫來兩個丫鬟:「你們把轎裡的姑娘扶到後院的廂房裡。」
丫簧答應著去掀開轎簾,寒月和君昕這才看清了轎中的女子,兩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寒月打了個哈哈:「姐姐比妹妹順眼多了,至少沒有那麼凶!就是病怏怏的樣子,等一下讓三哥看看,真死在這裡就不好玩了。」
「二哥!」君昕輕輕地拉了一下穆柯的衣角,「你有沒有發現轎簾的旁邊……」
穆柯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們自己做事去吧,這兒我會處理。」他走上前,對兩個丫環說,「你們也下去吧,我會扶她進去的。」
恩澤山莊的七兄弟雖然情同手足,但因為個人的辦事方式不同,如果誰擔下了一椿買賣,其餘六個除非有非管不可的理由一般都不會干涉,因此寒月只是打了個哈欠:「沒想到家裡這一個月會多個嬌滴滴的姑娘,二哥,看來這兩姐妹不好惹,你小心一點。」
他說完就走開了,穆柯扶住轎沿,走人轎中毫不費力地把女子連帶著毯子抱起來,她漆黑的睫毛眨了一下,被驚擾似地微微睜開眼,眼眸晶亮柔美,帶著一絲自然的怯意,連帶著白玉般幾乎透明的臉色也泛紅了。
這個女子,不但美,而且弱,似乎已經把女人天生讓人保護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躺在穆柯的懷裡,她幾乎如春水般的羞怯柔順,讓人自然而然心生憐惜。
但穆柯還是很平靜,仍然帶著那一絲自若的神情,對君昕說:「雨回來,讓他到廂房看看這位姑娘。」
「我知道了,二哥。」
君昕等他們進去,才走到轎邊,把手放在轎沿的頂上,那兒有一個小小的凸起,他輕輕地撫著,按了下去。
一絲輕微的嗖的聲音,發自轎簾上方橫樑上一個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小孔,當然,此刻射出來的,不過是一縷勁急的空氣而已。
如果剛才穆柯在抱那名女子時沒有把這個機關破壞掉,此刻射出來的東西,說不定會讓他當場封喉致命。
※ ※ ※
廂房已升起了暖爐,熊熊的火焰很快驅走了寒意。穆柯把女子放到床上,她身上的毯子掉落下來,窈窕嬌小的身子一如他想像。她穿著細白紋的短襖,同色長裙,外面還罩了一件淺綠色的毛襟背心,但看上去還是不勝寒意。穆柯拿起毯子幫她蓋上,看她烏溜溜的眼睛已經很清醒地望著他,火焰的溫度讓她疲倦的病容也添了無數的嬌艷。
「多謝穆公子!妹妹不懂事,把我這個病人交付給公子,給您添了許多麻煩。」輕啟朱唇,語音如潺潺流水。
「不必,我收了錢了。」他撥了一下爐火,「我叫穆柯,你直接叫名字就可以。」
「七嘯龍名揚四海,排行第二的青龍更是智冠天下,卓越不凡,芷筠今得穆公子的保護,真是三生有幸。」
這種場面奉承之話由她講出來,更是讓人無比舒服,但穆柯沒有理會,站在床邊,正色道:「袁姑娘,雖然我收了錢,也同意今妹保護你一個月,但有些話我先說在前頭。首先,我不會武功,所以請你不要離開恩澤山莊一步,我也和令妹說過了,你一出門,是生是死,我概不負責!」
她嫣然一笑:「你認為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出門嗎?」
他不理會,顧自說下去:「第二,我不管你們兩姐妹為何會找上恩澤山莊,對你們的目的也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我既然接下這樁生意,我會盡力去做到,也請姑娘你能夠安份守己,在莊中靜養一個月。七嘯龍並不只我一個,莊裡還有其他的兄弟,七個龍的名聲也不靠仁慈得來的,你最好能夠好自為之,否則,有任何意外,我也概不負責!」
她收斂了笑容,柔美的眼波泛起一層羞愧的光:「穆公子說得是,我們姐妹這次來的確是有目的。其實我也無意瞞著公子,芷菁一向好武成癡,於一個月前她竟獨闖崆峒派的暗室,盜走了好幾本武功秘籍,引來崆峒弟子大批追殺。在逃跑途中,我誤被崆峒掌門靈智子道長擊中,差一點當場斃命!」
她一邊說一邊艱難地坐起身,被子下的手已解開了衣襟,被子滑落的時候,穆柯頓時看到她上身露出一大片的雪白肌膚,鎖骨下心臟邊上有一塊大而深的黑色掌印,泛著隱隱的紅色,映襯著她如花的嬌顏,讓人心生寒意。
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氣,這掌印正是崆峒派靈智子道長的獨門絕技——血玉掌,巨毒無比,七日之內必死無疑。
袁芷筠滿臉通紅,迅速地緊好衣衫:「江湖上能解血玉掌之毒的除了靈智子道長,只有七嘯龍的『水龍』瀟雨!可是我們知道,『水龍』從來不出診,就算花再多的錢,也絕不會輕易給別人看病,何況,我們又是這樣一個偷盜的理由,相信就算向他求救,他也不會應允的。無奈之下,只好想出如此下策!七嘯龍的信譽在江湖上上有口皆碑,只要你們答應的事,絕不會反悔。如果你們任何一個人答應保證我一個月的安全,就有機會讓水龍為我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