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得沒有時間休息,為了設廠評估,他必須遠赴美洲、歐洲、南美洲;為了拓展業務,他必須親自與難纏的客戶周旋,其中不乏各國的國防科技小組;為了獲取更多的資訊,他甚至一手成立了一個比美國太空總署更為精良的衛星研發部,在懷少的輔佐下,「東歐」的規模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懷少正如歐譽東所願,接下了全球科技首屈一指的「東歐」總裁之位,也微底的成為一個工作機器。
他再也沒有笑容,在歐懷少二十五歲那一年,他封閉了自己的心,封閉了和別人溝通的能力,那是一種接近自閉的行為,在醫學上甚至找不出可以形容這種病例的名詞。
不管看了多少心理醫師都沒有用,在他心中築起的那道藩籬又寬又廣,最後變成了一種桎梏,封鎖了他的心。
他不看、不聽、不言、不語,停止思想,把自己逼進沉默的深淵。
心理醫師在病歷表上這麼寫著--
因為曾經被當成傀儡般擺佈,以至於對人產生不信任感,也因為無法忍受被羈絆,所以封閉了內心,藉由隔離人群保護自己,患者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
但是,楊意彤大膽的承諾自己救得了他,將他帶進一個純屬於人性的世界--那就是「凱撒」,她幾乎是任他自生自滅,用放任的方式直到他自己願意主動與人接觸。
「雁倫……和兩年前的我有點像,但她不是自閉,而是退縮,她對自己完全沒有自信,像是畏光的植物般躲避著她不喜歡的一切,造就她有些自卑、懦弱的性格。」
他不希望看到她永遠縮在自己的世界,他想要把她拉出來。
「所以你試著改造她?」意爵揚眉問道。
懷少訝異地笑問:「你怎麼知道?」
意爵露出一抹饒富玄機的笑意。
「因為她一天一天地改變,做我們這一行的對女人的改變最為敏銳,雖然不明顯,但是我感覺得到。」
懷少旋轉著手上精緻的水晶酒杯,凝視著透明澄清的芬芳佳釀,沒有接腔。
意爵太過敏銳世故,在他眼前任何的掩飾都是徒然的。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一輩子為了感情跌跌撞撞。」
意爵盯著懷少,問:「你真的只是單純的不忍心見她在感情上處處碰壁,所以才接下這件麻煩工作嗎?還是……你另有私心?」
懷少看似優雅和煦,實則孤傲不馴,直至今日,他的心仍像是隔絕在一隻透明櫃裡,看得見卻摸不著。
他孤芳自賞,獨善其身,對於與他無關的事情要他插手可是難如登天,而今他卻肯幫助一個情場失意的小女人,過去他可不曾開過這等先例啊!
他淡然地回視著楊意爵犀利得足以洞悉一切的狹長眼眸:「我有嗎?」
他坦然且從容的回視如此平靜無波,唇邊的笑意幾乎讓人以為他對孟雁倫的用心只是罕有的仁慈。
但是意爵不相信他的眼睛;高竿的說謊家,只要一個眼神就能使人上當,而歐懷少無疑是個中好手。
「如果……我說有呢?」意爵笑得危險。
比起他的眼眸,他寧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懷少撫額歎笑:「意爵,你到底想說什麼?」
意爵取出一條黑色皮繩,叼在性感且略帶笑意的薄唇上,將及肩的黑髮攏成一束馬尾,然後迅速地紮了起來。
噙著笑,意爵意味深長地道:「你想要重拾她的信心,並依照你心中的構想,將她改造成一個舉手投足間都能迷惑男人的窈窕淑女,但是--其實這是你的私心,你在改造她的同時,也是最貼近她的內心的時候,你想瞭解她,而且……你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在乎。」
意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彷彿早已洞悉一切。
「是嗎?」懷少並不回答,只是笑著反問。
意爵知道他還不願承認,但他並不道破。他戴上墨鏡,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對懷少道:「我出去了,我和人有約。」
「意爵。」懷少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過頭來,揚起劍眉。「什麼?」
懷少直截了當地問:「你認為我愛上了她?」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只說你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在乎而已。」他笑了笑,握了擺手:「我走了。」
該說的,他都說了,剩下的就看懷少怎麼想。
懷少的心像是上了一道鎖,而雁倫的出現,像是在他的心裡攻陷了一方陽光,懷少對她的關注是史無前例的。
也許懷少尚未意識到他的心防已經開始鬆動,不過,他當然不會多事地提醒他這一點的。
第七章
雖然這已經不是孟雁倫第一次來到凱撒,或許已不下十次,但是每當她站在凱撒的大門前,心中依然有著止不住的緊張。
她已分不清楚自己的緊張是從何而來,是因為面對那些訓練……還是訓練她的那個人;但她總是在門外站了三分鐘後,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雁倫穿過笑語喧嘩的外場,看見美麗的女負責人楊意彤對她露出歡迎的微笑,金髮綠眼的德瑞克也朝她的方向舉了舉杯,雷仲賢對她點了下頭,羅曜則是微微頷首,而楊意爵望著她時,唇邊始終帶著一抹神秘的笑意。
以往面對他們的眼光,她總是低著頭快步走過,而今她已能朝他們露出一抹微笑,點了點頭。
走過外場,步上迴旋梯,最後在三樓處推門而入。
因為知道她會來,所以在這段時間裡懷少並未將門上鎖。
雁倫在懷少的房門外停下,敲了敲門。
「請進。」悅耳的嗓音在門內響起。
雁倫推門而入。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個擁有悅耳聲音的男人,他有著一張俊美無儔的溫和笑臉,但是他對她的訓練,卻是最嚴格而毫不放鬆的。
一如往常,歐懷少將絲質浴袍交到她手裡。
「先去洗個澡。」
雁倫默默地接過浴袍,走進浴室裡,浴缸裡已放好了溫度適中的水。
為了剝掉她那層容易膽怯的外衣,歐懷少會要求她在他面前裸裎。
他沒有碰她,只是用他的眼神梭巡她,除非她能停止避開他的視線,停止顫抖,否則他不會允許她穿回浴袍。
她明白,他使用強制的手段磨掉她的卑怯,他要激發她潛藏在性格中的「自信」。
她不能不承認,他的方式雖然極端,但是收效迅速。她發現自己竟已能夠直視著每一個人的眼睛,不再像過去一般如同畏光似的躲避著別人的視線;她能夠很自然的對著每個人微笑、打招呼,說話結巴的次數也少了。
而這些改變正是她想要的,也是她的朋友們所樂見的。
沐浴之後,她走出水氣迷濛的浴室,絲絹般的長髮因濕潤而微微鬈曲著,襯在瑩白如玉、脂粉末施的小臉旁格外誘人。
懷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長髮,他伸出手勾起她一綹烏絲纏繞在指間,然後放開,看著她的髮絲似有生命般旋繞回來,彷彿一道黑色的漩渦,輕易教人沉迷其中。
她有些惶惑地看著他,懷少的眼眸裡有著她形容不出的陌生情緒,但她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懷少?」她怯怯地低喚。
她的呼喚令他猛地回過神來。他鬆開她如黑綢緞的發,讓她的發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弧線,而後落在她的胸前。
懷少何等敏銳,當然意識到她的疑惑,但他並不打算解釋。
「開始今天的訓練吧!」他打開桌上的四方紙盒,拿出一件摺疊好的乳白色絲質長禮服。「把它換上。」
雁倫雖不明白,但仍是進入更衣間換上長禮服。
這襲長禮服典雅絕倫,雖然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但卻絲毫不影響其優雅的剪裁,禮服的尺寸相當合身,就像是專程為她量身訂做一般,只是裙幅有些過長了。
換衣服時她曾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標籤,不自覺的呼出一口氣。這件衣服的價格,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與負擔的。
換上了長禮服走出更衣間,她必須小心翼翼,並且微微拉住裙擺才不至於讓它拖地而弄髒。
「很適合你,如果你能放開抓住裙子的雙手的話會更好。」他溫和的建議著。
雁倫忙不迭地搖頭。「我怕把它弄髒。」
她恐怕負擔不起這件衣服的賠償費。
「穿上這個。」他再給她一雙乳白色的高跟鞋。
那雙鞋子的樣式極其優美,皮革相當柔軟,但是當她一看見那足足有三寸高的鞋跟時,她旋即搖著頭往後退了數步。
「我不會穿高跟鞋。」
「我想也是。」懷少點點頭,眼光掃向她那雙平底鞋。「不過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學習。」
「不,我的平衡感很差,我會跌倒的。」她試著說服懷少打消此意。
但懷少可不允許她討價還價·
「穿上,我要訓練你的走姿。」她走路的儀態毫無美感可言,倒像是毫無章法的小孩子。
「要訓練走姿沒有別的方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