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要進去嗎?
賀靜站在門口,瞪著眼前這扇古色古香的桃木大門許久。
桃木大門上端正地黏貼了一紙以墨筆揮灑的徵人啟事——
征園丁
賀靜削短的髮絲正是貼住耳垂的長度,而兩隻白玉般的耳廓微露在烏亮的秀髮之間則巧的臉龐上揚著一雙過度早熟的眼,眉心中已成形的皺紋證明主人並不開朗的性格。
年輕卻絕對不荏弱,是賀靜給人的第一個印象。
此時,這張冰雕一樣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輕薄的軟唇緊抿著,仿若承擔了過多的壓力。
賀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過空心石磚,看著這間大宅院內的諸多積物——
那充滿生氣的綠意從牆內映透到了牆外,整間屋子是讓人感到可親的。
進去吧!賀靜的心這樣鼓動著。
一個人一生司可以有幾次放縱自己的機會呢?
別人,或許有很多次吧!
但對二十一歲的自己而言,卻是連婚姻都無法自主啊!
章子文,是父親所選擇的人。但對自己來說,「章子文」卻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和照片上的一張笑瞼。
還考慮什麼呢?也只剩下這兩個月的假期可以揮霍了!
賀靜舉起手,敲了門。
「我是來應徽的。」
第一章
古人住的房子大抵就是這副樣子吧!賀靜在心中忖道。
處在水泥叢林的現代,這樣一戶佔地寬闊的宅院實在讓人忍不住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的視力是不是有問題。
自己這一路走來,經過了大廳及會客室,卻未曾看到任何現代化的設施沒一有電風扇、沒有冷氣、沒有電視。
賀靜經過一處裝點著小橋流水的迴廊,輕揉撫摸著那質樸的木製欄杆一自己好像進人了一個完全跟這個世代隔絕的書香世家!
走下迴廊,賀靜睜大雙眼盯著走道兩邊的花花草草好豐富的植物品種啊!
「那地方很久沒整理了,原來的園丁已經退休很長一段時間了。」 帶領賀靜人門的趙媽笑著說了一句。
賀靜不發一語地走到白石小徑邊,彎身拔掉那些遮住虎尾蘭的諸多雜草後,這才拂掉手上的泥土,安靜地跟在趙媽身邊繼續往前走。
趙媽偷瞄了一眼,還是沒弄清楚這個細瘦的年輕人來這裡做什麼?應微園丁嘛……他那雙細皮嫩肉的手看來又不曾做過粗活。
「我們這屋子挺大,你可得小心別迷廠路。」趙媽好心地對他說道。這年頭的男孩子怎麼都長的比女孩子還好看?
賀靜點頭,仰頭在天並中看到了蔚藍的天空——多久沒有這樣的好興致了呢?
隨趙媽走近了起居室,仍然沒有看到任何電器用品的賀靜,開始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在這裡,沒有人會認得賀靜!
「少爺下午的時候多半都待在起居室裡,我去問問他現在有沒有空見你。」趙媽和氣地說道。有著一張圓善的臉龐的她,看來就像個好媽媽。
賀靜站在起居室外,腳步卻不自覺地走到池塘邊,感動地撫摸著植物——
池塘裡袖珍睡蓮的水位如果能夠加高一些,會生長的更好,
「他現在正在忙,請你十分鐘後再自個開門進去。」趙媽喊著沉思中的賀靜。
賀靜看了下手上的表——十點二十分再進去就對了。朝趙媽點點頭後,賀靜又繼續蹲在池塘邊研究著植物。
這個孩子,也許真的是個園丁吧!趙媽看著他的舉動忖道,隨即忙著準備午餐去餵飽少爺的巨胃。
賀靜用手輕撫著深綠且鑲著銀紋的玉龍草,感動開始滲入體內。將臉偎到了地面上,絲毫未在意白色寬鬆的襯衫上已沾染了泥土。
有整整兩年的時間,自己只能在圖鑒上看到這些生命啊!
求好心切的父親為了不讓唯一的孩子在學習上分心,讓人挖掘起家中所有的園藝植物。就連園藝書本也僅留下一本母親的舊書……
「呱!」
一聲蛙嗚讓賀靜驚訝地抬起了頭——
一隻不畏生的青蛙,咚地跳到了賀靜一步之外,傻楞楞地看著這個陌生客。
賀靜回應了一個微笑,青蛙「撲地」一聲跳回了池塘。「呱。」
生活原來可以有這樣的雅興——池塘、流水、蛙嗚都天然的讓人神往。如果再有一方竹林,這個地方簡直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世界。
閉上眼睛,讓灼熱的太陽直射上白嫩的鼻尖。不是太在乎這樣的酷熱,畢竟能夠坐在這裡享受陽光也是一種快樂!
一陣帶著熱意的輕風吹拂過臉龐,賀靜微笑了起來這是一種屬於夏天的感覺呢。
賀靜伸手撥弄池裡的水,卻在花草的拂動聲中隱約聽聞了竹葉窣窣聲。
好奇地起身,沿著小鵝卵石步道,繞到了起居室的右側——
一大片的竹林敞然地挑戰著賀靜的視線,那蓬勃的碧綠甚至讓賀靜無法睜開眼睛。
一定要留在這裡!
她從小就喜歡竹子,莫名的喜歡!
父親認為竹子蕭瑟異常,像過氣不得志的窮酸文人,因此家中是絕不許種植竹子的。然而自己卻以為竹子有意思極了——那種獨立生長的傲然特質,任誰都要衷心嚮往的。
賀靜漫步於竹林間,猜想著這家主人可能會有的模樣……啊!
猛然舉起腕表一看不好,已經十點三十分了!
快步走回被起居室的門口,敲了兩下門後,賀靜逕自打開了門——
一陣涼氣朝臉頰撲來,賀靜則震驚地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這樣的場景不該存在現實裡!
一扇絹制的花鳥屏風立在一張雕著中式吉祥圖案的長桌旁,長桌上正以香爐燃起了裊裊的檀香。而在裊裊的檀香白霧間,一名結著長辯的男人穿了一襲白色織紋長袍,正那著毛筆在宣紙上揮毫。
男人像畫卷中走出來的人物,他的五宮古典而清麗、狹長的眼哞致向上勾起,清澈如水晶。
一個在世間生活的男入,不該有這樣無憂無慮的雙眼。
是夢嗎?賀靜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男人的眼睛……
左浩然寫完最後一個字,滿意地看著勻稱的墨汁被宣紙吸收而入。
不錯!既剛勁挺拔也夠氣勢磅礡!他細細地品味了一番後,將筆擱上了架子。
一抬頭,左浩然才看見了那雙凝照著他的深黑眼瞳。
「你是誰?」他奇怪地問道。這位小弟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是來應微的。」賀靜侷促地動了下嘴角。自己並不是扭捏的人,只是不習慣讓人捉到自己在打量別人罷了。
「應微?」
左浩然眨了兩下眼睛,這才想起趙媽剛才說的事。他好奇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著牛仔褲,外貌一如十五歲少年的男孩。
「你叫什麼名字?滿十八歲了嗎?」
這小孩太年輕了,連聲音都還未轉變為成熟的男聲呢!
「我叫賀靜。今年二十一歲。我可以拿身份證給你看!
「不用了。」左浩然不以為意地一揮手。賀靜,挺簡潔有力的名字。二十一歲不是應該在讀書嗎?」
「沒有必要再讀了。」研究所都已經畢業了,也不想再聽父親的意思再去拿一個一點趣味都沒有的企管博士。
「你感冒了嗎?」左浩然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賀靜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已經快痊癒了,只是聲音還有些沙啞。」賀靜回答道。為了在休假前處理好所有事。這些時日一直沒空好好休息。
「帶履歷表過來了嗎?」左浩然問。
「沒有。我經過這裡,恰好看到門口的徵人啟事。」
「你還真隨性。」左浩然的目光看著賀靜肩上的那一塊泥土。
賀靜隨著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肩上,抿著唇說公:
「剛才看池塘邊的玉龍草長的很好,忍不住去看看他們。」
「玉龍草?」
左浩然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看著賀靜。這孩子還挺有幾下子的嘛!
「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能做什麼?」左浩然看著孩子細緻的骨架直言。
「我自認可以做好這份工作。」賀靜自信地說道。在母親還沒生病前,家裡的花園就是她們的天地啊,
「你難道不知道希望與現實是兩碼子事嗎?」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賀靜低下頭,低聲說道。
左浩然不解地看著賀靜年輕的臉上泛過一陣憂愁,不覺地同情起他來——八成是家裡的環境,讓這孩子提早接觸了社會吧。
他雖然不明白這個少年前來求職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但是少年身上有些特質讓人不想直接把他推出家門。
「我想留在這裡。」賀靜輕咳兩聲後說道,對於開口求人有些窘怯。
「為什麼想留在這裡?這裡不是避難所,我說沒義務一定要留你。」左浩然交插著雙臂看著他。
「我真的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能力,你可以先給我一段試用期。」賀靜積極地說道。
「好吧!我相信你。」左浩然仰了個懶腰,決定把這件事告一個段落。園丁嘛,只要記得澆水就應該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