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亞沮喪得哭了起來,她又氣又痛心地說:「難道我不能拒絕聽我不想聽的事實嗎?你憑什麼逼我去面對會讓我心碎的事?詹姆斯你混蛋!」
季雋言眼眶裡蓄滿自責的淚水,他走下床跪在艾莉西亞面前,緊握著她的雙手不曾放開過,他向她懺悔道:「艾莉西亞,我知道我很該死,如果可以讓妳好過一些,我願意付出一切來向妳懺悔,但是我不能欺騙妳,就像我無法欺騙我自己的心。我愛上了英格麗,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在我愛上她之後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妳有多麼不公平,我一直在接受妳對我的愛,卻從來沒有用心去愛過妳,我對妳的好比不上妳對我的付出,我是個自私又殘忍的混蛋,我不值得妳對我付出。」
艾莉西亞忍耐已久的情緒突然間崩潰了,她坐倒在地上,雙眼含恨大聲哭喊著,「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愛上別人……你不是答應過我要跟我結婚的嗎?你不是回美國之後要娶我嗎?當初我叫你不要來非洲出這什麼狗屁任務,你卻偏要來,如果早知道你會在沙漠裡變心愛上別人,我當時就算死也要阻止你來非洲……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
「對不起!我知道說再多次對不起也無法彌補我造成的傷害,但是我如果繼續接受妳的付出,甚至跟妳結婚,也只會傷妳更深而已。」
看到艾莉西亞遭受折磨,季雋言心裡更不好受,他雙手扶著艾莉西亞因過度激動而顫抖的身軀,不停說著道歉的話,就算此刻艾莉西亞要把他殺了,他也會心甘情願的接受。
「是因為我當初主動追求你,所以你看輕我嗎?還是因為我逼你跟我結婚,給你太大的壓力,所以你現在想利用別的女人來擺脫我?」艾莉西亞試圖找出原因,她無法接受對方只是單純的愛上了別的女人。
季雋言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妳不要亂想,我怎麼可能會看輕妳!」
艾莉西亞懷抱著一絲希望反問他,「那你現在願意跟我一起回美國嗎?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們回去之後立刻舉辦婚禮。你只是在沙漠太寂寞需要人陪才會一時迷惑,我會原諒你這一次的出軌,我會像以前那樣愛你……」
「不是這樣的。」季雋言打斷她的話。
「艾莉西亞,妳聽我說,我當初確實是真心想跟妳在一起,但是當我認識英格麗之後,我才發現什麼叫作真正的愛情,我也開始學會了付出。過去我從沒設身處地的替妳著想過,妳也知道我一直m只是單方面的接受妳的愛,但現在我反省過後才發現,繼續交往下去只會耽誤妳的幸福。」
艾莉西亞別過頭不願面對,他還是耐著性子說:「我一直都很喜歡妳,但那不是真正的愛情,妳跟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妳應該找一個真正愛妳,懂得為妳付出的男人。」
他紅著眼說出他最害怕的狀況,「我絕不是因為想跟英格麗在一起才堅持分手,就算她一直昏睡下去永遠醒不來,我也不可能拋下她跟妳回去。」
「也就是說你寧可要一個植物人,也不肯要我嗎?」她忍不住大吼。
「不是這樣的,我不想耽誤妳……一年多來,妳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真的很感動,可是感動不是愛情,這樣對妳真的不好。」他希望艾莉西亞明白感情不能勉強。
「別再說了!」艾莉西亞用力推開季雋言,從地上爬起來衝出門外。
季雋言想追上去,可是還沒完全恢復體力的他,才起身立刻感到一陣暈眩,又坐回了原地。
尚的發病期比季雋言還晚,可他身強體壯的,又急救得宜,恢復情況遠比預期快得多,這時他已無大礙,並解除了隔離禁令。他剛剛還去探望過族長的康復情形,兩人閒聊了一會兒;告別族長,他正打算到季雋言的病房來看他,剛好在病房外聽到他們倆的爭執。
「你還沒完全恢復,要多休養。」尚走到季雋言身邊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並替他蓋好棉被。
艾莉西亞從小在美國長大,英文比中文更像她的母語,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是用英文交談,季雋言知道以尚的英文能力應該聽得懂他們爭吵的內容,所以毫不避諱的問他,「剛才你都聽到了吧?」
尚尷尬的苦笑,他確實聽到了,不過他不是故意在門外刻意偷聽的,他不曉得怎麼回應對方,只能點頭。
季雋言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他歎了口氣自嘲道:「你的宗教有沒有提過,當一個可惡的男人同時傷害了自己愛的女人,和愛自己的女人,會得到怎樣的懲罰?當然我想下地獄是免不了的,只是好奇想多知道一點自己的報應而已,我擔心自己將受到的懲罰不夠嚴厲。」
「你已經開始在接受懲罰了,此刻在你心中的懊悔與自責就是一種懲罰。」尚很寬容的看待整件事,他是法國男人怎會不瞭解愛情是怎麼回事,只是他也知道如果處理得不好,將會帶來多大的傷痛。
季雋言看著窗外,無奈的說:「真希望自己當初死在沙漠,不要被你們發現救回難民營,這樣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不過,我死後應該會很遺憾沒遇到英格麗,但如此一來,應該也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什麼了吧……」
聽到季雋言顛三倒四的說辭,尚忍不住無奈的笑了起來。
他拍拍季雋言的肩膀安慰他,「我的朋友,勇於承擔錯誤固然是一件值得讚許的誠實行為,但不要埋怨人生的遭遇,我們無法決定在人生的哪個時機點會遇到哪些人,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六年前,我妻子外遇,拋下我跟兩歲的女兒離開了……」尚突然說起自己的過去,似乎想要藉由自己的例子安慰他。
「當時我很不能接受,整天沉迷在酒精裡面,後來被警方強制送進勒戒所好幾次,女兒也被人收養了。」尚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季雋言無法想像如今溫和善良的他竟有這樣的過去。
尚微笑著沉浸在回憶裡。「記不清是第幾次進勒戒所了,有一天我在勒戒所的團體治療課程上,遇到一個因酗酒、暴力和自殺問題被強制勒戒的少女,我聽她說生母在她出生後跑了,從小被父親毒打,她從十歲就開始酗酒、自殘、逃學、勒索低年級同學……她的遭遇讓我想到我女兒,我當下被驚醒,發誓一定要重新站起來,不能讓我女兒活在我和我前妻的陰影下。」
尚又繼續說:「後來我離開勒戒所,戒掉酗酒的毛病,再也沒碰過酒精。而且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辦公大樓當清潔工。」
「聽說我女兒被很好的人家收養,我不想去打擾她的生活,畢竟她跟著我不會比較幸福。直到三年前偶然在我工作的大樓聽到英格麗的演說,當時我只是站在會議廳的門外擦著玻璃窗戶,聽到英格麗的歌聲從緊閉的門扉裡面傳了出來,她的歌聲好像天籟一般美麗,在台上用鋼琴自談自唱『愛的力量比死亡更強大』,我不自覺的推開門走進去聽她演唱,然後聽她演說,她的經歷讓我重新發現生命的意義,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尚對著他露齒而笑,「所以你要思考上帝讓你遭遇這些事的用意,只是我們的智慧有限,無法馬上想通,我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現在的我一點都不怨恨我的前妻,也不再自怨自艾,人生過得充實而美好。」
他看著季雋言堅定的說:「我相信傷痛總有一天會過去,真心的懺悔一定可以獲得原諒,也許過程充滿了崎嶇,但不要放棄希望,不管是你、英格麗,還是艾莉西亞小姐,一定會度過這個傷痛,重新尋找到生命的方向。」
季雋言說不出話,只能默默目送尚離去,轉頭望向窗外藍天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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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過一個禮拜的昏迷,英格麗終於醒了,但她的狀況非常差,暫時性的失明失聰,全身麻痺的癱瘓狀態,也無法順利進食,只能用插管方式餵食,並且需要繼續帶著氧氣罩幫助她呼吸。
艾莉西亞仍然不願意接受季雋言解除婚約的要求,她固執的守在季雋言身邊,希望他回心轉意跟她一起回美國。
而此時世界衛生組織也在催促他趕快返回工作崗位,因為他們回傳給季雋言的分析資料裡面顯示,英格麗的體內同時存在兩種抗體,其他死者少了其中一種抗體,這就是為什麼她可以幸運的在發病超過四十八小時後,接種實驗疫苗依然能夠存活的關鍵原因,世衛組織希望季雋言能夠盡快回來參與疫苗的研發,畢竟他是最清楚情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