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練習吟唱詩歌的唱詩班兒童們注視的眼光,季雋言哭倒在聖母像前冷硬的石板上,漸漸喪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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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聽得到我嗎?你已經昏睡好久了,不要嚇我……」朦朧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焦急的在他耳邊不停呼喚,季雋言緩緩睜開雙眼,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像被憑空抽離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氣。
「感謝上帝,你終於醒了!」艾莉西亞早已哭腫雙眼,欣喜的握住季雋言的雙手。她獲知他得救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要求立刻前來肯亞迎接他回去,原本只是單純的護送疫苗來給疫病患者,卻沒想到連季雋言也感染上疫病了。
一聽到「上帝」兩個字,季雋言渙散的神志立刻變得清醒,他腦海裡還存留著跟上帝禱告的最後印象,他掙扎著想從病床上坐起,卻被艾莉西亞阻止。
「不要起來,你需要休息,你也感染上了疫病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注射過疫苗,而且你是在發病十二小時內就接種疫苗,所以只要熬過了藥劑的副作用,很快就能痊癒了。」艾莉西亞柔聲的解釋,一面幫他把滑落的棉被蓋好。
疫病?我染上了疫病?難道上帝真的聽到了我的乞求,真的把我的命換給了死神?那……英格麗呢?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一想到英格麗,季雋言立刻焦急的追問艾莉西亞,「英格麗呢?她注射過疫苗了嗎?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艾莉西亞整個人都呆住了,季雋言醒來第一件事不是因為看到她而開心,反而是向她追問別的女人的病況,就算是關心疫病也未免關心得太過頭了,身為女人的敏銳度讓她不能忽視季雋言異常的反應。
強忍住心中的疑惑與不快,她神色僵硬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季雋言不是笨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對艾莉西亞感到萬分歉疚,尷尬的說:「她是隔離病房裡的病患,紅十字會的義工,叫作英格麗。」
艾莉西亞板起面孔,語氣充滿敵意地道:「喔,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我只知道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已經接種過疫苗了。」
季雋言掙扎著要下床,堅持要去巡視病患注射過疫苗後的情況,艾莉西亞當然知道他想去看那個叫作英格麗的女人,執意要他躺下來休息,可是季雋言卻不理會她,腳步不穩的逕自往隔離病房走去。
艾莉西亞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故意不上前去攙扶,希望他走不動,然後乖乖跟她回病房休息。
但季雋言依然靠著自己的力量,慢慢拖著腳步走到英格麗身邊,當他透過隔離病房外的玻璃窗看到英格麗仍躺在透明圍幕裡安詳的沉睡著,心頭充滿了喜悅與感激。聖母瑪麗亞聽到他的祈禱了,英格麗還活著,她得救了!
他低頭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距離英格麗發病已經過了六十一個小時,但仍未脫離七十二小時的危險期。
他用手敲了敲玻璃門,要裡面的人開門讓他進消毒區換隔離衣,他要親自進去瞭解英格麗的病情現在狀況如何。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關心別人?難道其他醫生都不可靠,需要你事必躬親的參與每一件事嗎?」艾莉西亞終於按捺不住怒火抱怨道。
季雋言一臉的愧疚,轉身向她道歉,「對不起,我一定要進去瞭解情況,等我出來以後再向你解釋好嗎?」
艾莉西亞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季雋言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進消毒室,玻璃門也隨即在他身後自動關閉。
她悲憤的緊握雙拳,站在隔離病房的玻璃窗前看著季雋言跟醫師討論病歷資料,眼睛忽然有點酸酸澀澀的,有種想掉淚的衝動,完全沒發現身後站著一個男人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全看在眼裡。
那男人突然出聲喊她,艾莉西亞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一個鼻子包裹著固定器的男人。
她沒好氣的笑著說:「湯瑪斯,你突然在我背後說話,差點嚇死我了。」
那男人跟艾莉西亞是在日內瓦總部認識的,他當然知道季雋言跟艾莉西亞的關係,他對於昨天傍晚被季雋言吼叫,還被打斷鼻樑的事情耿耿於懷,記恨在心,如今碰巧看到季雋言和艾莉西亞起爭執,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報復的好機會。
更何況他早就懷疑季雋言跟那個紅十字會的女人關係匪淺,所以在季雋言被人發現昏迷在小教堂給送回醫院之後,他馬上就去向其它隔離區還沒發病的人打聽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他找上了尚。
他神情詭異的對艾莉西亞說:「妳知道詹姆斯背叛妳的事嗎?」
就算心底懷疑,艾莉西亞也不想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她感到被冒犯,立刻武裝起來,「詹姆斯沒有背叛我,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不想聽!」
湯瑪斯冷笑道:「反正就算我不說,妳遲早也會從其他人口中知道。那個叫英格麗的女人可是個大美人,在難民營跟詹姆斯每天朝夕相處、眉來眼去,她紅十字會的同事說他們很相愛,詹姆斯還為了她不顧生命危險衝進戰場找她,跟她一起照顧傷患,恩愛得不得了,根本忘了妳還在美國等著他回家。」
逮到機會,湯瑪斯加油添醋的說著,把從不知情的尚身上套到的消息,刻意扭曲成傷害艾莉西亞的話。雖然艾莉西亞背對著他,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他對艾莉西亞僵直的身軀和不自覺微微顫抖的反應感到很滿意,他知道那些惡毒的話奏效了,於是帶著勝利的表情揚長而去。
直到湯瑪斯的腳步聲遠離了,艾莉西亞才掩面哭著跑回病房,倒在病床上用棉被摀著痛哭,她整顆心都被那些殘忍的話給徹底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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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雋言恢復得很快,因為治療得早,疫苗產生的副作用也沒那麼嚴重,他只有在一開始的頭兩天會發燒或全身發冷,時常疲倦得陷入昏睡,還會發抖、作惡夢,但到第三天就開始恢復正常,只是食慾仍然很差,有時吃了東西會馬上吐出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大礙,也沒留下後遺症。
但英格麗就沒有那麼幸運,她是在發病五十幾個小時後才注射疫苗,雖然撐過了七十二小時,但她反覆的發燒又發冷,不時會全身抽搐、昏迷不醒,有時候還會發出類似哭聲的夢囈,昏迷一個禮拜到現在還沒醒來。
季雋言每天只要醒來,就一定會跑到她身邊守候,或是跟其他醫師討論注射疫苗後患者產生副作用的情況。他們發現不是所有發病的人注射疫苗後都能存活,那些比英格麗早發病的患者,全都撐不過一個禮拜還是死亡,疫苗只是延緩死亡速度而已。
最奇怪的是,他們發現比英格麗晚發病的患者,如果超過四十八小時才注射疫苗的,也都一樣撐不過一周的時問,只有英格麗是唯一發病超過四十八小時後注射疫苗仍然存活的倖存者。
季雋言直覺判定英格麗的狀況不單是受到上帝保佑的緣故,這裡的研究設備不足,他只好把英格麗的血液樣本,和其他所有接種過疫苗仍然宣告不治的死者的血液樣本,一起送回世界衛生組織做進一步的分析化驗,然後接下來就只能夠等待報告結果回傳,還有英格麗清醒過來的時刻了。
季雋言疲累的回到病房,看到艾莉西亞坐在床邊,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緩緩說道:「艾莉西亞,謝謝妳這段期間對我的細心照顧,我真的很感激妳親自飛來肯亞照顧我,還幫我護送疫苗過來,真是辛苦妳了。」
艾莉西亞微笑的看著他,「只要你能恢復健康,再辛苦也值得。」
季雋言忽然覺得自己即將要說的話很殘忍,但是他覺得如果繼續隱瞞下去的話,對艾莉西亞會更殘忍。
他握住艾莉西亞的雙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真誠的向她道歉,「艾莉西亞,我不值得妳對我這麼好,我對不起妳,我愧對妳,我不配懇求妳的原諒,因為我不值得原諒,但是我不想再繼續欺騙妳,妳有權利知道真相。」
艾莉西亞突然斂去笑容,慌張的想掙脫季雋言緊握的雙手。不管過了多久,她都無法作好心理準備去接受季雋言口中的事實真相,她只想繼續活在假象裡,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等季雋言身體完全康復之後,馬上帶他回美國,她堅信只要遠離這裡,時間久了,季雋言自然會把那女人給忘了。
「我知道會很傷妳的心,也知道自己有多殘忍,但是請妳不要再躲避,我們一定要好好談清楚這件事,我不想欺騙一個真心愛我、對我好的人。」季雋言不肯放手,堅持要讓艾莉西亞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