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擁有一個會自動打掃家裡的機器人,一直是他最大的夢想。
先甭說這款機器人若是研發成功,正式推出市面,將會帶來多大的利潤,只要光想到,從此不用讓陌生的鐘點傭人踏進他的屋裡,也不必自己動手,房子就會自動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他的嘴角就不自覺地向兩側大大地咧開。
他真是作夢也會笑!
戴子豪幾乎被說動,就要點頭應允,臨時覺得不對──
這中川社長沒事提供這麼優厚的條件,只是要他把這樁代工案讓給阿寧,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怎麼說也是同學一場,總不能明知不對勁,還把阿寧往火坑裡送吧?
還是問清楚的好。
拉拉領帶,他鄭重其事地道:「中川社長,你提出的交換條件是很誘人,可至今,我仍不明白,你如此大費周章地要我放棄這件代工案,到底是所為何來?你大可直接將『華威』踢出候選名單之外,何必費事來找我談?還有你跟阿寧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她家公司發生的事情?」
一口氣問太多問題,戴子豪覺得口渴,頭一仰,將杯中殘餘的咖啡一口飲盡。
「她曾經是我的妻子。」中川野裕只挑重點回答,效果卻有如在平地裡拋下了一顆震撼彈,駭得戴子豪一口咖啡下不去,差點沒活活嗆死。
他邊咳邊問道:「咳、咳……你說什麼?阿寧是你老婆?她什麼時候嫁人了,怎麼連喜帖也不發一張?」
太不夠朋友了!
「這事情說起來,話就長了……」中川野裕明顯不想多說,他簡短地道:「總之,後來我們分開了,好些年沒有來往,我知道她心裡還是怨我,所以這次的代工案,她表現得並不積極,純粹是為了應付公司內部的壓力,才勉強參與的。」
「所以你想藉著這個案子,增加跟她見面的機會,趁機搞復合是嗎?」戴子豪向來習慣揣摩別人的心思。
中川野裕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是她的老同學,該知道她的脾氣有多倔。與其等待別人施捨,她凡事寧可自己去爭,哪怕最後爭得個頭破血流的下場,也不願接受他人的半點同情與憐憫。」
尤其當那份援助出自於他之手時,她的反應會更加激烈……
「你怕直接把合約簽給『傳盛』,她會不肯簽,所以你才來找我談?」戴子豪猜出了事情的輪廓。
「剛剛跟你談過的結果,我發現你不會是因為同情,就對朋友心慈手軟的人,所以如果由你這方主動退出戰局,只要有個適當的理由交代過去,寧子不會有所懷疑的。」中川野裕有十足的把握。
戴子豪很多疑地想:中川社長的這番話,該不是拐著彎在罵他沒血沒淚吧?
忽略心頭怪怪的感覺,他開口問道:「你所謂的寧子,指的是阿寧嗎?」
中川野裕點點頭,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些感傷,「寧子是她在日本時候的名字,所有的朋友都這麼叫她……」
這個下午,在漫漫的咖啡香裡,中川野裕敞開心房,與戴子豪這個新結識的朋友,分享那段許久不曾提及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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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董事長辦公室裡,傳出一聲幾近咆哮的質問,嗓門之響,令天地為之震動。
戴子豪掏掏耳朵,重複一遍他先前說的話:「我說妳不用再管『明富川』的案子了,我仔細評估過後,覺得這個案子不值得投資,所以決定退出。」
由於中川野裕明白表示,除了彼此之外,他不想再有第三人,知道兩人秘密協定之事。
戴子豪當時答應了要保守秘密,所以面對靜雨的火氣,他也只能避重就輕。
「價值幾億元的案子不值得投資?請你告訴我,到底要什麼樣的案子才值得投資?」靜雨壓抑著怒氣,低問道。
幾十天的努力,單憑他一句「不值得投資」就要化為烏有,這口氣教她怎麼嚥得下去?
「這……」戴子豪答不上來,決定傚法中川野裕,來個動之以情,小雨的心腸軟得跟豆腐一樣,只要說得可憐一點,想打動她,並不困難。
「其實不是這筆生意不值得做,而是『傳盛』在越南的生產線出了問題。」他憂心忡忡地道。
「『傳盛』的生產線出了問題?為什麼我沒聽說過?」她驚問。
「為怕引起恐慌效應,所以『傳盛』對外封鎖了所有的消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戴子豪解釋。
「所以呢?」到目前為止,她完全不能理解戴子豪到底想說什麼。
按照她的判斷,「傳盛」的生產線出問題,整體情勢無疑更有利於他們,她不懂戴子豪為何不乘勝追擊,卻反而要退出?
他續道:「因為連續幾條生產線的機器,相繼發生故障,所以『傳盛』急需一筆維修的經費,偏偏在年初時,他們做出一筆二十億的轉投資,投資的資金在短時間內抽不回來,現金運用方面,已經明顯有周轉不過來的現象,如果弄個不好的話,可能會有倒閉的危機呢。」
他稍稍誇大了部分的事實,不過,他說的情況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畢竟人倒起楣來,連喝個涼水都會塞牙縫,誰敢保證「傳盛」不會一路衰到底呢?
希望上帝保佑他們!阿門。
「到時候,『傳盛』旗下所有員工會全部失業,將有幾千個家庭受到波及,妳想像一下那個畫面,是多麼的慘絕人寰呀……」他說得跟真的一樣,把靜雨唬得一愣一愣的。
「嗯。」她不由得想起了社會版報導過的類似新聞,失業勞工全家燒炭自殺的慘劇,秀挺的柳眉微微地蹙著,滿肚子的疑問早拋到了腦後。
戴子豪說對了一件事,她的心腸真的很軟。
「但是如果拿下這筆訂單,龐大的簽約金足夠讓他們安然度過眼前的難關,這不是很好嗎?反正我們又不差這張訂單,讓給他們又何妨呢?」還差一點點,他知道自己就要說服她了。
「說得也是……」靜雨下意識地附和道。
「而且我和阿寧也是老交情了,見她落難,總也不好袖手旁觀,妳說是吧?」他試圖爭取她的認同。
然而「阿寧」這個名字,卻像一道閃電,直直地劈中了靜雨的腦門,她突然清醒過來。
「這麼說來,你是看在裴小姐的面子上,才臨時決定把案子讓給『傳盛』的?」她低著頭,說話的語氣很輕、很輕……
戴子豪不覺有異,直爽地道:「對呀!同學嘛,互相幫助應該的。」
「真的只是同學而已嗎?」靜雨還是低著頭,但渾身散發的負面電波,已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戴子豪終於發現不對,他警覺地問道:「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靜雨抬起頭,看向他的美目飽含妒火,「問你自己呀!你早就知道『傳盛』在越南的生產線出問題,卻故意不告訴我,就是不想讓我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趁勢打敗裴悅寧。」
這誤會可大了!戴子豪急辯道:「我當初不告訴妳,是怕妳知道了之後,會有輕敵之心,反而壞事。」
「你不是才說,就因為越南的生產線出了問題,害『傳盛』周轉不靈,念在同窗的情誼,所以才要將代工案讓給裴悅寧的嗎?怎麼還會擔心我有輕敵之心呢?」靜雨立刻抓出了他話裡的矛盾之處。
她若是輕敵將案子輸給了裴悅寧,不正合他意嗎?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個……」他也發現了自己的話有前後不一的情況,一時不禁辭窮。
然而他的反應讓靜雨看來,卻成了心裡有鬼。
分明是他看局勢的發展明顯不利於裴悅寧,怕她會輸給她,所以找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借口,來說服她主動放棄這個案子。
他想討好美人心嘛!以為她看不出來嗎?
「難怪你之前會一直打擾我,不讓我專心整理資料,原來你打從一開始,就不希望我贏裴悅寧。」她想起他在假日時,每每搗亂她的工作,強迫她按時休息的事情。
俗話說,一念起,則萬惡生。靜雨心中一個念頭想偏了,便將戴子豪以往種種貼心、關懷的舉動,全數當成了別有用心。
「妳胡說什麼?」戴子豪微微動怒了。
這丫頭誤會他和阿寧的關係,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將他先前的一番好意,曲解成惡意,著實令人忍無可忍。
要不是真的心疼她,他幹嘛那麼雞婆,像個老媽子似地,管她會不會累出病來?
眼看著局面就要失去控制,雙方的火氣一觸即發。
「我沒有胡說。」靜雨打翻醋桶,理智全失,她豁出去了,「你就是想討好裴悅寧,所以才罔顧公司利益,堅持退出這件案子。」
戴子豪敢向天發誓,打從他接掌「華威」以來,還從來沒幹過罔顧「華威」利益的勾當,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