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抱著姐姐睡,姐姐有人陪,就不會睡不好了。」
像是怕被丟下一般,白玉琅使勁的抱住少年的腰。
他默默的看著白玉琅。「小琅,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 ☆☆☆☆☆☆☆☆☆☆
「呀!寶娘,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劉牙婆望著有錢的金主,笑得格外開懷。
風姿綽約的年輕老鴇穿著藍緞袍子,腰肢如柳,每一步都扭得如水蛇似的。「手下人沒有眼光,我還是自己來較安心。」
劉牙婆帶著她去物色人選,兩人到了裡屋,正想推門而入,老鴇寶娘一把拉住劉牙婆。
「噓……」
被寶娘提醒,劉牙婆這才發現,屋裡竟有人唱歌,那歌聲繾綣清麗卻又有幾分瀟灑清貴。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注)
吐字圓潤,如明珠落玉盤般細緻悅耳,讓人全身說不出的順暢。
寶娘把窗紙弄了個小口,好奇的想看看那孩子長什麼模樣。
「姐姐,如果你以後見不到琅兒,會不會哭得很傷心?」雨兒姐姐說,她們以後會被賣到不同的人家去,這樣是不是代表她以後也看不到漂亮姐姐了?
少年一愣,轉頭看她。清俊秀雅的臉孔,笑而溫、凝則冷,讓人泥足深陷。
「啊!」一道女聲從屋外傳了進來。
寶娘推開門奔進來,第一步就是拉住這長相出眾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
「嗯,清瘦一些才好,雖然體力……」看了看他的長相,年紀已經三十歲的寶娘也不由得臉紅。
「你多大了?」
「十二。」少年微慍的望著寶娘,對她的穿著打扮有些顧忌。她,穿得好像青樓女子呢!
莫非……他後退幾步,把白玉琅護在身後。
寶娘在杭州城裡也算有名的人物,早已識人無數,不可能跟七歲的女娃娃一樣迷糊。
雖然這孩子的長相清貴俊俏,漂亮秀雅得比女孩都要亮眼,但她還是要驗明正身才能確定。
塗滿蔻丹的十指一把抓住少年,一把扯開他的外袍。
「平的?」寶娘一怔。
劉牙婆道:「『她』這般瘦弱,而且年紀也不算大,平胸不一定就代表是男娃。」
「只有一個法子才能弄明白。」寶娘對劉牙婆使了個眼色。
兩個女人像老虎一般撲向少年。
少年早被弄得糊塗了,他根本不知道這兩人要做什麼,還以為她們是想抓白玉琅。
布料的撕裂聲響起。
「我還以為是女娃。」劉牙婆歎道。
寶娘瞪大眼睛,指著少年大叫:「天、天、天啊!這世上竟然真有這麼漂亮的男孩子!我還是頭一遭見到。」男身女相的男子她見過不少,可卻比不上這少年的一半。
一屋子小姑娘都把眼睛遮住,雖然有多數在瞇著縫偷看。
少年傻在那裡,一手做掙扎狀,另一手牽著白玉琅。
「咦……姐姐,你的身體跟我長得不一樣呢。」白玉琅歪著可愛的小臉,天真無邪的望著少年。
「啊……」他用被扯破的褲子遮住自己,鬆開白玉琅的小手,退到角落。
「你們幹嘛?」
「我要買你,當然要驗明正身,看你是男是女。」寶娘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一臉沒什麼的望著房頂。
少年瞪著眼道:「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你騙人怎麼辦?」寶娘又把目光移到白玉琅身上。「好可愛的娃娃。」
「別碰她!」
「我是好人耶!」她捏住白玉琅可愛的蘋果臉,咯咯直笑。「小娃娃,叫什麼?」
「大嬸,我叫白玉琅。」白玉琅習慣性的露出自己的甜甜笑臉,任由寶娘抱到懷裡。
寶娘不滿意的搖搖頭。「我有那麼老嗎?大嬸?那可是對中年婦人的稱呼。」怕她分不清,她特地指了指旁邊的劉牙婆。「她才是大嬸,你要叫我姐姐呀,呵呵。」
真是好可愛的娃娃哦,軟軟的好好玩。「你想不想和那個哥哥永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為她賺錢,哈哈!
「你是做什麼的?」少年把扯破的褲子整理好,並用衣袍下擺掩好。
寶娘摀住唇,笑得花枝亂顫。「寶娘我曾是紅遍江南的藝伎,唱一支小曲,便能讓全場的男子流下淚水。而你,絕對有男女通吃的能力。」纖指一畫,指向少年。
又一個吹牛皮的女人。「我們不會去。」
劉牙婆扯住他的耳朵。「什麼你不會去?你是皇上還是太子,由得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跟寶娘走了,便代表一輩子不愁吃喝,你還拿喬。」
他低下頭,冷冷的道:「我可以去。」轉眼瞪向寶娘,目光如炬。「但琅兒不能去。」
寶娘笑道:「看樣子,你很喜歡這個小娃娃呢!」她也沒有那麼壞嘛,又不是要將這小女娃拐去接客!只是想說,如果少年願意的話,她可以把她買回去做他的侍女。
「姐姐,你不帶琅兒一起走嗎?」抓住少年的衣袖,白玉琅的聲音中帶著哭音。
他低頭,輕輕的撫著她的頭。「小琅,哥哥騙了你,哥哥是男孩子。」
白玉琅不住的點頭。「嗯嗯,我知道了,琅兒不裝哭氣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不然,帶琅兒一起走也好。」她分辨男女總喜歡按長相來分,長得像女娃的就是女的,像男娃的就是男的。小孩子也就是如此,不像大人一樣觀察敏銳。
她現在喊少年為哥哥,並不是因為她清楚。而是……她以為喊了他哥哥,他便不會離開自己……
傻孩子,那地方你去不得啊!她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反正他這一輩子也毀得差不多了,不差這一步。
「小琅乖,哥哥答應你,你長大以後,哥哥就永遠陪著你,待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他安慰著她,心裡有種依依不捨的感覺。從小到大,他頭一次想要保護一個人。
居然還是這麼纏人而且賴皮的小鬼。他苦笑著,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很關愛這個纏人的娃娃呢!
「哥哥說過,等琅兒長大後就嫁給琅兒,做琅兒的新娘。」
小傻瓜,無論他是男是女都做不了她的新娘啊。兩個女人無法在一起,男人也無法做女人的新娘。
而他則是後者。
「嗯,打勾勾。」勾住她的小拇指,他笑著親了她臉頰一記。「小琅也要答應哥哥,要開開心心的成長,不許流眼淚,哥哥會心疼。」
白玉琅喜孜孜的接下那一吻,把小嘴嘟得像章魚一般,像是要回親他。
他起身,她帶著奶味的親吻落空。
「我們走吧!」
寶娘見狀,忙掏出一張銀票給劉牙婆。
劉牙婆接過後,笑得合不攏嘴,看來數額不小。
「這小子倒挺有義氣的,劉牙婆,這小姑娘,你把她賣到好一點的人家當丫鬟吧!」寶娘道。
劉牙婆笑道:「這麼點年紀的小娃兒,怕是不好脫手呢。」
寶娘笑了一笑,向少年迎了過去,笑道:「我帶你去享受榮華富貴。」
少年一瞪,什麼話都沒說,跟著寶娘準備離去。
軟軟甜甜的哭音傳來,一隻小手拉住了他,少年回身,一具軟軟的身子抱住了他的腰。
「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面如死灰,怒道:「剛才的話,是我白說了嗎?」
白玉琅見他生氣,傷心的擦著眼淚。
「小琅現在七歲,八、九年後,就是大姑娘了哦!」他哄道。
白玉琅哭著往自己的衣領裡摸索,從頸上取下一塊繫著紅絲繩的桃木船項墜來,只有指甲蓋大小。「送給你。」
繫著絲繩的桃木船被戴在他的頸上。
「八、九年的時間很長,我怕到時候會忘了哥哥的長相,或者哥哥忘了琅兒。有了這個桃木項墜就不怕了。到時候,琅兒一眼就可以認出你來。」
「嗯……」少年點頭,把白玉琅抱入懷中。「你一定要在很多人中,把哥哥找出來。」
註:出自古詩十九首之十
第二章
西元一一九四年,寧宗趙擴即位,南宋王朝的君主一向極其懦弱,從高宗趙構開始,一直到寧宗趙擴,皆是奸臣當道,堪稱最軟弱的王朝。
南宋建都臨安,地處浙江省西北部,東毗杭州,西接黃山。此時,大宋的大片國土已為金人所有,南宋王朝偏安一隅。
「父皇,我要去杭州,要去杭州,要去杭州……」嬌嗔的女聲再一次抗議著。
身穿龍袍的寧宗瞼上帶著寵溺。「樂燃——乖寶寶,父皇沒有不讓你去啊!可是,你該想想,父皇沒有樂燃陪,多無聊。」
女聲再次纏上,如綿綿不斷的長江水—般。「我要去杭州,我要去啦!」
寧宗向來沒有主見,再一次妥協。「可是,父皇會擔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女兒去杭州不光是為自己,還是為了父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