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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戀莎

  「趙樂燃惹你生氣了?還是她口沒遮攔說了你什麼?你要怎麼罰她,寶娘都給你做主。你要打人出氣,我這就叫人把她抓過來。」

  怨歌發脾氣是不會打人的。他連句話都懶得說,像個木偶一樣,窩在角落,表情冷然。

  「我的小祖宗,算寶娘求你了,成不成?你的身子可是金子造的、玉石雕的,弄丑了、弄傷了,客人還會捧你場、把大把大把的銀票往你身上貼嗎?」

  角落裡傳來輕咳聲,惹來寶娘誇張的大叫。

  「你什麼時候染上風寒的?染上多久了,那個趙樂燃當侍女當假的嗎?連你病了都不知?」問她,她只會回答怨歌很好,有力氣罵人,有力氣挑三揀四之類的。

  一個病人當然會難受得挑三揀四、脾氣很壞啦!歎了歎氣,寶娘將塗著蔻丹的玉手放到怨歌的額頭上。

  他揮開,眼裡帶著孤寂,額頭髮著燒,鼻間的氣息都帶著熱氣。

  「算了、算了,我把知府大人的生意推開,你好好養病,過幾日小王爺還要來挽月軒探望你,若仍是病著,他一定陰沉著臉瞪我。」小王爺那張蒼白陰冷的臉,不是一般的可怕。

  清亮微啞的聲音終於出口。「把賣身契還給趙樂燃。」

  「你不是很喜歡那個丫頭嗎?」寶娘頭一次見他對一個女子那麼在意。

  怨歌從地上爬起來,咳聲越來越響。

  「她也是我拿銀子買回來的,而且,她現在還把你弄病了。」寶娘風韻猶存的臉上有著抱怨。「溫行書前些日子還問過趙樂燃的身價。」

  她不過隨口開個價,那年輕大夫便臉色大變。一百八十兩也不算佔他便宜,更何況趙樂燃姿色不差,雖然不懂歌舞,但也是個黃花閨女,怎麼可能便宜賣?

  怨歌推開寶娘的攙扶,跌跌撞撞的要出房去。

  「你還發著燒呢,要去哪裡?」寶娘追問。

  怨歌拖著昏沉的頭往外定。「我去見知府大人。」

  「我的小祖宗,你臉色這麼差,去了只會掃興,不會助興。」這麼狼狽的模樣和表情,除了她寶娘外沒有第二個人會喜歡。

  怨歌不理糾纏上來的寶娘,把閣門使勁一關。

  「我用自己的銀子幫她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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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廊傳來清透悅耳的鈴鐺聲,似乎就停在屋外,但他卻沒有敲門進入。

  趙樂燃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披上外袍,從榻上起身。「怨歌。」

  繫在腳踝上的鈐鐺發出輕微的聲響,怨歌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打開房門,並沒有顧慮什麼,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對她做出可怕的事。「外面很冷。」

  他進門,臉有些微紅,走路也有些輕飄飄的。「寶娘同意放你走了。」

  趙樂燃疑惑的望著怨歌,心想那向來貪財的寶娘怎麼好心起來,居然想放過她?

  怨歌說完話,轉身要走,連說話時都不敢看趙樂燃一卜。「過兩天我派人去通知溫行書,讓他接你回家。」

  他的背影很孤獨,帶著幽怨,像是孤魂野鬼,沒有重量、沒有歸宿,只有一味的逃避與自我詛咒。

  「怨歌……」她的心裡湧出一種叫作不捨的感覺,情不自禁的由身後抱住他細瘦的身子。

  「你風寒剛好,小心再被我傳染。」無可奈何的歎氣,他任由她抱著。「我幫你贖身,可不是懷著什麼壞想法。你若有心,喊我聲大哥,我就很知足了。」

  趙樂燃知道這樣對溫行書很不公平,對怨歌也不公平。可是,她就是捨不得放手。「我……」

  「唉,算了。我的名聲也不是很好,認我為大哥,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他怎麼忘了自己是個藝伎。

  趙樂燃慌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沒有嘲笑你,也沒有看不起你。」不知名的情緒漲滿她的心,酸酸苦苦。

  他雖然總愛凶她、喜歡捉弄她又說話不客氣,可是卻足真心真意的對她好。不是因為她公主的身份,也不是因為她的外表……就是對她很好很好,卻又怕人看出來,一直藏在心裡,然後故意裝出很厭惡她的表情。

  她小聲的低語:「怨歌,我會贖你的,等我湊夠銀子……」

  「傻瓜。」他的聲音不像以往那般清透悅耳。「贖我做什麼,這麼貴,又沒有用處。」

  她的淚流得很凶,雖然怨歌的衣物穿得不算少,但仍是讓她的淚水濕透了。

  第六章

  熱熱的濕意,惹得怨歌的心裡酸酸的,最終仍是忍不住轉回身子,抱著懷中纖細可愛的女子。「樂燃。」怨歌叫了一聲她的名,臉竟然紅了,不是因為發燒,而是因為心動。沒想到自己叫一聲她的名字便會心動。「你身上那個小荷包還在嗎?」

  她將腰際的金魚荷包取出,頭仍埋在他懷裡。

  他溫暖修長的手撫著她的長髮。「荷包裡有兩張銀票,一張五十兩,一張五百兩。」

  趙樂燃驚訝的望著繡工精細的荷包,這才發現荷包不再是當初那個。「這不是我的荷包。」

  怨歌咳了兩聲。「那個荷包掉到湖裡,撈不到了。」

  「掉了也罷,我小時候繡的,繡工很爛,卻很用心。」

  他的心刺痛了一下,心想她繡荷包的時候,一定在想她的桃木哥哥。

  「這個荷包我喜歡,不准討回。」她梨花帶淚的模樣很可愛。

  他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這五十兩,你們留著做些小買賣,用來辦婚事也好。」

  她不需要錢的,趙樂燃抬頭望著他。她是公主,等她帶著溫行書回宮,便可以榮華富貴一輩子。而怨歌不同,怨歌攢的銀子,可都是要用來贖身的。

  「那五百兩你自己收著,先不要告訴溫行書,將來開個醫館藥房之類的。雖然銀子不多,但也夠了。」贈予過多的金錢,會讓人變得貪婪懶惰。他給他們本錢,只是希望他們能夠有做生意的資本。

  「溫行書接你同去之後,你要好言相勸,休讓他再來青樓為女子看病。」

  他一本正經的臉很陌生,卻也很熟悉,只是趙樂燃忘了這樣的神情,自己在何時何地見過。

  「青樓不是什麼好地方,再清白的男子也難免被這樣的花花世界迷惑。若他戀上其他女子,你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趙樂燃沒想到怨歌的心思居然如此細密,一反往日的任性囂張,像是個溫和的兄長。可是那種感覺又不像是親情,比親情還要溫柔、還要貼心。她說不清,只得先將心裡古怪的情愫壓下。

  「他不會的。」趙樂燃的淚水慢慢止住。「如果你小時候也認識他,就會知道他是個多麼好的男子。我愛桃木哥哥,桃木哥哥說過等我長大了,便會跟我待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她的話是對自己說,也是對怨歌說。抱著他腰身的手,慢慢滑開。

  怨歌苦笑,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

  叮叮噹噹的鈴聲消失在迴廊盡頭,不知為何,他的背影讓她看了好想哭。這種分開的感覺以前似乎也嘗過……甚至,她比上一次還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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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兒,我來接你了。」溫行書神采飛揚,很高興的樣子。見趙樂燃從後樓出來,一把摟住她柔軟的身子。「讓你受苦了。」

  「桃木哥哥……」

  溫行書的手指抵住她的粉唇。「過去有太多不好的回憶,我們都忘記好不好?」

  忘記?她不解的望著溫行書。怎麼可以忘記呢?雖然兒時的回憶並不好,很苦、很多磨難,可她都不會忘記的。因為桃木哥哥跟她說過,說他自己是個念舊的人,也是個死心眼的人。

  可他居然要她忘記,甚至連他們兒時的回憶也要一併忘去。「桃……」

  「琅兒,你小時候總叫我桃木哥哥,可現在,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怎麼還這般叫我?我可會不開心的哦。」他清秀的臉上帶著寵溺。

  他記錯了吧,趙樂燃眼裡閃過一抹過失望。她小時候一直把他當作女娃,除了要分別時喊他幾聲哥哥外,她一直叫他姐姐的。

  「我們走吧,琅兒。」溫行書喚著她兒時的小名,溫柔極了。

  「我……」她的手被他拉住,仍是忍不住回頭。

  咬了咬粉嫩的櫻唇,雖然罪惡,但她仍是奢望著能看到那個煙紫的修長身影。

  「琅兒。」溫行書有些著急了,因為旁邊已經有男人盯著趙樂燃瞧,他不希望別的男子用那種下流的眼神盯著她看,卻因為性子溫吞而無法發作。

  「桃木……咳,行書……我不能這樣走掉。」

  溫行書滿臉驚異,「你不願跟我回去?」他的頭慢慢的低下去。「雖然我家裡貧窮,但我保證日後會好好賺錢養家,讓你跟娘親都過上好日子。娘親知道你身子瘦弱,特地殺了隻雞,她說……」他的臉紅了紅。「兒媳婦的身子不好,生娃娃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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